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嘉靖三十四年冬,天降灾害,地动西北,近三月始平息。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地震,而地震后必有灾荒和瘟疫,整个秦晋之地,千里无人烟,处处尽成荒芜。
西安府,这个历史上最为昌盛繁华的古都值此明朝已经繁华殆尽,再也没有无数文人墨客骑着高头大马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盛景。二更天一过,已行宵禁,除了更夫,长街上越发冷清。
唯一灯火通明的只有雄踞城东北的秦王府。
秦王府占地广袤,宫殿林立,十步一岗,百步一哨,守卫之森严堪比皇宫大内,只是因为地震,西北的院墙殿宇倒塌了不少,看起来颇不雅观。
这夜,只听得存心殿一声惊呼,一个侍卫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冲了出来,“不好了……出事了……”顿时无数灯火摇曳,一条条高举的火把宛如长龙一般从四面汇聚而来。
秦王府中供奉的江湖好汉亦是各施神通,飞檐走壁,只听得侍卫总统杨存义的声音遥遥传来:“三光显灵珠不见了!”
又听到一位气急败坏的声音:“给我找,纵然将整个西安府翻个遍,也给我把它找回来!”
杨存义连忙跪倒在地,道:“王爷息怒!”
那王爷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愤怒之下原本肥胖的脑袋更是狰狞可怖,臃肿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手指着那些守卫说道:“把这些看守的人都押下去好好审问。”
秦王府的西苑,是无数妃子居住的地方。往常那些侍卫没有接到命令是不敢踏入此地的,毕竟这儿的女人杂多,又都是王爷的禁脔,若是因为过多接触而恼了王爷,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只是今晚注定是个例外,秦王失了宝珠,所有妃子的房间都要查探。一时间,整个西苑莺莺燕燕,各种娇叱声不绝。唯一还保持安静地就是临近西北的一间院子,那是荣妃人的寝宫,这是秦王最疼爱的妃子。那些侍卫根本不敢进去搜查,只是随意问了问伺候荣妃的奴婢,见没有人来过就纷纷离去。
而在荣妃的房间里,一道略带娇羞的声音响起:“你这个小冤家,怎么这时候跑来?”
翌日,秦王府走失了宝物的消息虽然没有被大肆传扬出去,但宅子大了,从来都藏不住事,陆陆续续被传扬开来。若不是明朝的王爷都只能在王府内逞凶,怕是整个西安府都要草木皆兵。
城南一间很不起眼的宅院里,一名青衣小厮打扮的人朝一名满脸横肉仿佛杀猪汉般的中年男子恭声道:“千户大人,已经查清楚了,秦王府昨晚丢了三光显灵珠,据说还死了两名看护宝物的老妪。”
那杀猪汉眉头紧皱,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心中早已波澜滔天。
三光显灵珠乃是瀛荒日本流传过来的异宝,百年前被秦王收藏。虽然无人知其作用,但其名声远播。十年前嘉靖皇帝曾经都为之动心索要过,若不是当年秦王通过华山派搭上了陶仲文,陶仲文一句“此灵珠三光乃凡人精气神,陛下昼夜吸收天上日月星三光,何苦眷恋凡尘,恐神明不知陛下之心诚!”这才打消了嘉靖皇帝的妄念,足见此宝之尊贵。
秦王府将其藏在存心殿,日夜由武功高强的侍卫看护,这点杀猪汉是非常清楚的。当然,若不是秦王府上那几位供奉,杀猪汉自己都想把它弄来把玩把玩。如今丢失了正合他意,这秦王怕是得拿重金来求他寻宝。到时候,又多了一笔金银,又可以暗中将那宝珠据为己有,杀猪汉想到这里不由眉头舒展开来,笑意盈盈。
……
“胎从伏气中结,气从有胎中息。固守虚无,以养神气心不动念,无来无去。不出不入,自然常住。”
白玉京从睡梦中醒来,甩开满身的冰雪,感受着体内的一道道热流,长长呼出一口气。他望了望四周,天地寂静,整个山林都白茫茫一片。
“这胎息经总算是步入第一层入境,生出气感,自此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入得梦境就能增长真气,循环往复,百川汇海。”白玉京想到这,眼中闪过一丝悲愤。
太白剑客纵然打伤了他师父,但也是多年前便约定好了的,堂堂正正的比武。
但那些华山派的人,同是道教中人,竟然不顾他师父重伤在身,还半夜偷袭,实在是阴险狡诈,枉为道教高人。若不是刚好遇上天地翻覆,山川塌陷,白玉京怕是没有命逃出五指山。
只可怜师父与那五指山一起塌陷,化为山丘黄土。
白玉京暗暗平复心情,这一路行来,他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天灾。几百里地没有个客栈,一些集市都是断瓦残垣,寻不到一点人烟。路边常见的是各种尸体,都诡异地肚子胀大,嘴角留着笑容。
最惊险地一次是几个莽汉四处找食物,竟然寻来小孩架在火把上烤。若不是白玉京跑的快,怕也被抓了去。所以,白玉京除了按时睡觉练功,其他时候多是在荒山野岭,寻些果子填一填肚子。
白玉京在山中走走停停将近一月有余,身上的道袍早就破破烂烂。若不是胎息经有成,体内真气绵绵不绝,在缺衣少食的冰天雪地中早就饥寒交迫而死。直到靠近了西安府,山道上才多了些人,都是和他一般从其他地方逃难过来的流民。浑身衣衫破烂不堪,神情不是木讷就是茫然。遇到一些行商的路过,心情好的说不定施舍点吃的,就一嗡而上抢食。有时候,为了半块饼子都能闹出人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