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初秋。
微弱的一丝光亮将一堆堆稻谷垛的影子拉的老长,村子里万籁俱寂,唯有一户人家里灯火通明,隐约还能听到谈话声。
“现在应该怎么办啊?”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慌乱,此刻正坐在外屋的门槛儿上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
他背后的房间里脚步纷沓,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惊慌的表情,来回的在屋子里踱着步子。
声音时远时近的传进程小舟的耳朵里,她的思绪越来越模糊却也越来越清晰。
“大伯,你说你这是办的什么事啊?唉,都这把岁数了还想要娶人家小姑娘,现在好了吧?”
先前的老汉听了他的话便急了起来:“我怎么就不能娶她了?我彩礼钱可都给了,实打实的一百多块钱呢!”
“可是现在人家姑娘跳了井了,您说该怎么办吧。”
附和声音起,这次是个女人的声音传来:“是啊,我大哥这话问的没毛病,大伯您看咱们眼下该怎么办啊?”
那女人一边说话一边急的拍大腿,她眼巴巴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老头儿,此刻他正在给烟袋锅子续烟,然后又动手点上,很连贯的一整套动作。
看着他这副样子,女人撇了撇嘴忍不住又数落起来:“大伯你这事做的也忒那啥了,刚刚吃喜糖喝喜酒的时候你就只顾着你那漂亮媳妇,搭理都不带搭理我们的,现在可倒好,出事了想起我们来了!”
这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刻薄和熟悉,程小舟想要看清她的脸便费力的睁开眼睛,下一刻却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
她摇晃了下疼痛欲裂的脑瓜子,入眼的便是地上那浑身湿透的红色身影。
那张脸已经被水泡的发白……
程小舟一脸的惊骇,看到那张脸的那一刻她惶恐的睁大眼睛。
“对啊,大伯你做的也太过分了,因为大娘不在了,所以我们当小辈的照顾你是应该的,你说你就这么一个人过日子也自在快活啊,干嘛非要娶媳妇?还要娶个年纪比我们还要小的,你不知道多少人看咱老冯家的笑话呢!”
老头儿正坐在木质的椅子上,听了他的话有些不满的敲了敲手上的烟袋锅子:“叫你们来是来商量事的,不是让你们来说这些屁话的!”
看他板起了脸,身边的几个小辈儿都不敢说话了,只偷偷看了他一眼。
“那您说怎么办?”还是刚刚一直在说话的男人胆子大些,别人都不敢问也不敢说,就只有他敢。
老头儿怒目一瞪:“我?我知道个屁!”
看他又要发脾气了,先前那个声音刻薄的女人上前来小心的哄着:“大伯,您先别跟我们置气,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把这人给弄走。”
她的手指指了指地上的红色身影,只看了一眼那张惨白的小脸她就吓得赶紧移开了目光,忍不住在心里叨念着:
“阿弥陀佛,你可千万别来找我啊!我跟你的死可没有任何关系,要找你就来找我大伯!是他逼死你的!”
老头儿听不到她的画外音,只觉得这么半天就她说了句人话。
他猛吸了一口旱烟,看也不愿意看地上的人一眼:“咱家的祖坟她是别想进的,依我看还是趁着天。”
女人神色一凛,有些迟疑的开口:“可是全村人都知道她嫁给你了……”
“愚蠢!所以才让她死在溪里啊,要是死在家里我可就真的说不清了!”将手中烟袋锅子里的烟灰一并倒了,这么短暂的时间他已经冷静下来,面上已经看不出心虚来了。
“大伯真是英明,这样一来咱们可以说她是自己逃跑,结果天黑没看清路而失足掉进了溪里。”女人有些敬佩起自己亲大伯的狠辣,仿佛那地上躺着的不是个人,而是条牲口。
“到底是她自个儿不识抬举,这也怨不得我!”浑浊的眼睛里露出凶光,他深深的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程小舟看着地上那抹红色的身影,那张脸雪白雪白的没有一丝的颜色,头发还湿哒哒的贴在额前,甚至在周边的地砖上都有大片的水渍。
现在那张脸乃至身上都被水泡的有些膨胀了,但是程小舟还是能一眼认出来,因为那张脸那五官她天天照镜子看过不下十次。
那张脸,是她……
这一刻回忆如同排山倒海的灌进她的脑海里,她刚刚记起来,她现在已经死了啊,死在了被迫嫁给这鳏夫的今天。
“大伯,你听没听说过一件事?”那女人又开口了。
有些头痛的程小舟听到她的声音便朝她看了过去,面前这个女人方脸小眼,一双眉毛却又粗又黑现在正微微的皱着,像极了时钟上的八点二十。
这个人她见过几次的,她就是这鳏夫的侄女儿,名字叫做冯秋丽。
因为嫁给了同村的人,所以她整个人很有优越感,是个方圆十里有名的泼妇。
此刻她一脸神秘的样子,让程小舟也忍不住想去听她说的什么。
“什么事?”这老鳏夫显然也很好奇,挑着三角眼疑惑的问道,浑浊的老眼更是骇人了。
“据说穿着红嫁衣死去的人都是会变成厉鬼的!”冯春丽刻意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神秘秘的样子。
“无稽之谈!”老头儿做了一辈子的屠夫,他最不信的就是鬼神之说了:“赶紧裹巴裹巴把她扔了去。”
“叔叔,这到底是一条人命,万一哪天人家父母寻来。”
“寻来又能怎么样?再说了,这都两年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