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水心里装着这事,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她起身匆匆披了件绒衣,决定再到今日送汤的路上走一走,没准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冬日阴气多,阳气少,再加正值子夜,带水走在长长的宫路上,一旁暗黄的宫灯散发出幽幽光线,倒有些惨淡的样子。
奇怪,走了大半截的路,借着晦暗的灯光,带水发现这地面上除了石子,干净的再没有其他东西。
正当带水为此事古怪不已,却听见前方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有隐隐的说话声。距离太远,又夹杂着风声,带水只能粗略判断出假山后是两个男人。
两人并未长谈,而是简短的交代着什么。风稍微小了些,带水才稍微听到了几个字句。
“主子,今日之事要不小的替你去查...”
“蠢材!雕虫小技妄想引起骚乱,此时决不可轻举妄动...”,一个冷峻的声音传来。
两个人声音弱了下来,带水忽然一愣,坏了!此地空无一物,虽是夜半阑珊,但两旁的宫灯约莫能把人照出个轮廓。要是被他们发现,即使自己是无意之举也百口莫辩了。
带水脑子中突然回想起六皇子被下毒失声的事,一股寒意从头皮处蔓延,手微微发抖地探向怀中的银针,警惕地盯着前方的动静。
...
夜,好静,寒凉入骨...
忽然,一双手捂住了带水的嘴,带水惊恐万分的睁大眼睛,左手用力向后袭去,却不想被对方猜了个正着,一股酒味从背后传来,带水更生嫌恶,正要用毒,却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在这做什么?”
带水回眸一看,竟是景尧,忙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心里百般复杂的情绪却是瞬间落下,凑到他耳边急声道,“带我离开这”。
话音刚落,腰间已覆上一双宽厚的大手,带水虽有些羞恼,但眼下情急,也顾不得那么多。景尧身轻如燕,几步便离开了此地,再一睁眼,两人已经来到了景尧的宫殿。
景尧却没松手,紧紧箍着带水的腰,没有放开的意思。带水气恼地挣扎着,“喂,你刚才救我我很感激,但君子不可趁人之危啊,你放手!”带水猛地一推,许是伶仃大醉,景尧毫无防备,狠狠摔在了地上。
带水见地上醉醺醺的男人没了动静,忙俯下身去——却看到了令她终身难忘的一幕。
月光下,那张气盖苍梧、棱角分明脸庞上,是一行清泪。
带水一怔,“你...”,景尧忽地侧过头去,抬起一只胳膊遮在了脸上,许是想遮掩狼狈。
什么嘛,这人喝醉了还这么要面子,带水无奈,背对着坐在他身侧,却正好看见了前面不远处的:紫藤三月现蕾,四月盛开,如今那花架上的枯枝荒蔓显得别无生气、冷冷清清。
“今日...是我娘离开的日子”。胳膊下的脸不知什么表情,语气却清醒的很。
带水并未回过头来,她不知也不敢去看背后的人。以酒浇愁,无非是想忘却麻木,可又分明存着几分清醒,好祭奠故人,为别人的过错这样惩罚自己,她竟蓦地有些心疼。
又过了一阵子,身后的人好似醉过去了,迷迷糊糊间,带水躬着身子,困意渐渐来临...
寅时,临池在下房中听到一些动静,忙起身到中院看,却见景尧手中抱着个姑娘,正要回殿休息。
往年每逢景妃娘娘的这个日子,殿下都要大醉不归,他们也没什么法子,今日怎会...临池正满腹狐疑,再定睛一看,殿下怀中的女子好像那日灵膳房的姑娘,临池眯着眼睛,还想看看清楚,却听到冷傲的一声,“再近些,岂非看得更清楚?”
临池大惊,忙低下头快步迎了过去。
景尧一边走向殿内,一边漫不经心道,“拿些香艾来,放在侧殿做草熏”。
侧殿中,景尧将怀中的女子轻轻放在红心雕木床上,颇有耐心的为女子盖好被褥,目光灼灼盯着面前的玉容,半晌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