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淮阳面色发黑,死死盯住莫语。
这死丫头胆大妄为,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击鼓鸣冤。要不是就在永贞殿的殿门前,要不是有那么多人看着,云淮阳的斧头早将她的手剁了下来!
既然木已成舟,云淮阳也只能眼睁睁瞅着莫语敲响亭中的玄月圣鼓,心下又是一记冷笑。
亭中的圣鼓金钟可不是任人随便敲的,若非冤情惊天动地抑或十万火急的大事,敲鼓撞钟者无论控告是否属实,事后都会被送进万雪渊终生幽禁。
死丫头,这是在自绝生路!
须臾的工夫,殿门里走出一位白袍巫师,看袖口云纹品级显然身份在云淮阳之上,正是永贞殿四大巫祝之一的凌花婆婆。
她的名字里虽然带“花”,但实话实说一张尊容绝对与花无关,漠然扫了圈门外众人,将目光投向已被神殿剑士重重围住的钟鼓亭,问道:“谁在击鼓撞钟?”
“我!”
“我!”
莫语和诚王异口同声,听到对方的应答两个含愁带悲的人彼此对视一眼,随即丢下鼓槌撞木噗通跪倒五体投地。
云淮阳终于逮到说话的机会,忙迎上凌花婆婆施礼道:“凌花大巫祝,卢东润等一干人犯已经带到,属下幸不辱命!”
凌花婆婆两眼望天翻了个白眼,“知道了,我又不是瞎子。”
云淮阳讨了老大一个没趣,尴尬呆在原地说也不是走也不是。
凌花婆婆视线转向凌江仙,立刻变得分外慈祥可亲,关切道:“丫头,这一路辛苦了。你这回亲手抓住了应真寺,我看往后谁还敢在背地里乱嚼舌头。”
凌江仙湿了眼角,向凌花婆婆盈盈一拜道:“还请娘亲做主。”
“放心,为娘必定不会教你委屈为难。”
“来人,”她又一声吩咐道:“不管是回来交差的,还是跑来喊冤的,统统带去紫宸殿。”
云淮阳急道:“大巫祝,卢东润是天巫大人钦点要犯……”
凌花婆婆不容他将话说完,冷笑道:“云淮阳,你是老糊涂了吧?卢东润不过是小小的一个厌火国侯爵,哪里需要劳烦天巫大人亲自审问。等我审清楚,自会向他禀报。”
云淮阳脑门青筋直蹦,这死老太婆嚣张跋扈一手遮天,早晚必遭报应,他嘴里忍气吞声唯唯诺诺,不敢再抗辩。
当下众人进入圣城,沿着一条宽阔的大道来到紫宸殿中。
凌花婆婆居中而坐,云淮阳、狄镜如在左,凌江仙在右,另有数位神殿大巫各按位列秩序入座,陆叶、卢东润、诚王、应真寺和莫语等人站立在殿下。
狄镜如欠身道:“凌花大巫祝,这么多人又分作好几桩事,乱糟糟七嘴八舌终究不成章法,不妨按照轻重缓急一个个讯问。”
凌花婆婆从善如流,颔首道:“也好,那就先审应真寺。”
不一会儿两名神殿剑士将应真寺带上紫宸殿,在大殿里站定后不行礼不下跪,标枪般戳在地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凌花婆婆问道:“你是应真寺,丹朱国前任的羽林军大统领,是否知罪?”
“我奋勇杀敌忠心为国,何罪之有?”
“我是问你何以贪生怕死叛国投敌,做了北虏走狗!”
应真寺面含讥讽反问道:“我孤军奋战宁死不屈,换得朱昱篁一条狗命逃回中土,何罪之有?”
“大胆!”凌江仙玉容寒霜,清斥道:“你为何不答大巫祝的问话?”
应真寺懒懒瞥了妹妹一眼道:“我答啦,到底是你太笨还是我说的不够明白?应某忠心耿耿浴血奋战,朱元涛朱昱篁父子不问青红皂白杀我满门老小,何罪之有!”
他虽然身带镣铐经脉受制,但这一声喝问震得大殿嗡嗡颤响,即使在殿下的诚王等人亦听得一清二楚。
诚王悲愤不已,大叫道:“应真寺,果然是你干的好事!凌花大巫祝,我要控告应真寺心怀怨恨勾结方钓尘里应外合杀我王兄夺我父王宝座!”
应真寺扭头,满是不屑看着诚王,讥诮道:“我如何里应外合?满嘴喷粪譬如丧家疯狗。”
诚王勃然大怒,正要开口大骂,蓦地省悟到自己如今正身在紫宸殿。一路上,他手下谋士反复叮咛务必要装出一副惶恐无助痛哭流涕的模样,尽最大可能争取到永贞殿的同情,襄助自己平叛登位。
于是他憋住气将面孔涨得紫红,两颗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忽闪忽闪,痛不欲生道:“你害死我王兄,还敢如此嚣张,小王与你誓不两立!”
应真寺嘿然道:“虽然不知道是谁杀了朱昱篁,但真他妈痛快!这笔账,你要算在应某头上,我乐意!”
诚王亮晶晶的泪珠自眼眶中缓缓滑落,一手撑地一手指向应真寺道:“你终于承认了!即便那刺客不是你,也必定脱不了干系!”
殿上殿下听这两人对质,无不替诚王大摇其头。
姑且不提朱昱篁遇刺时,应真寺正被凌江仙上天入地地追捕,哪里还能分身到长峪城杀人?纵使这件事果真和他脱不了干系,又有什么要紧的?
无论如何应真寺都死定了,他有没有参与朱昱篁被杀案永贞殿都不在意,毕竟一个人总不能死两次。
诚王偏偏在这个细枝末节上和应真寺纠缠不清,把方钓尘篡位谋权的事撇到一边。这般轻重不分稀里糊涂,纵使能够在永贞殿扶持下击溃方钓尘,仍难免让人觉得烂泥扶不上墙。
忽然紫宸殿下有人沉声道:“朱昱篁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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