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致远看了看一脸悲切的孙立仁,再看看四周那些面带菜色却连老弱妇孺都手持武器的百姓,顿时觉得鼻根一酸,突然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动作,就见他整了整官袍,十分郑重地朝孙立仁还有周围的百姓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直起腰朗声道:“古田匪患猖獗,十室九空,是官府失职!本官在此代表官府向诸位乡亲请罪了,本官在此向诸位乡亲立誓,必定要清除古田境内的匪患,让古田百姓能安居乐业,还古田百姓一个朗朗乾坤!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孙立仁和百姓们都惊呆了,千百年来哪有县太爷给百姓鞠躬请罪的道理?!郭致远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他们感受到郭致远和之前他们印象中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的不同,尤其郭致远居然当着他们立下了违誓天打雷劈的毒誓,更是让他们感觉到郭致远为民做主的决心!
“青天大老爷啊!老天爷终于开眼了,给我们派来了青天大老爷,我们古田百姓终于有盼头了!……”孙立仁“扑通”又给郭致远跪下了,这一跪和方才初见郭致远那一跪却是大不同,这是心悦诚服的一跪!随着他这一跪,“扑通”接二连三地响起,周围的百姓也纷纷跪下了,齐喊“青天大老爷!”,眼里都含满了激动和喜悦的泪水。
郭致远连忙去扶孙立仁,孙立仁却坚持不肯起来,最后郭致远只能在他们的跪送中继续踏上去往古田县城的路途。一路上郭致远心情沉重,沉默不语,喜欢和他拌嘴的楚婉儿觉得无趣,斜了他一眼,故意找茬道:“郭致远,你方才倒是威风了,可你难道忘了方才徐先生所说?这里的土匪来去如风,要剿灭绝非易事,到时候你做不到,可就食言了,难道你真想被天打雷劈?……”
其实此时郭致远也正在思索此事,他对古田县的情况两眼一抹黑,方才一时激愤向百姓发下毒誓要彻底剿灭匪患,其实心里并没有底,他虽有穿越优势,但他从小听到的却全是红军闹革命打游击让反动政府闻风丧胆的故事,现在他却成了官军,位置正好调了个个,故事里的那些招数就全用不上了,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如今被楚婉儿这么一说,他越发心烦意乱,看了一眼坐在马车上沉吟不语的徐光启挠挠头道:“先生是否也觉得我方才太草率了?我实在是……”
徐光启摆摆手道:“不,我觉得方才公子做得很好,公子既任古田县令,保境安民便是公子之责,公子要想在古田县立稳脚跟,就必须剿灭匪患,这是避不过去的,而要剿灭匪患,首先要得民心,公子方才以誓言换民心,已是成功了一半,至于这具体的剿匪之策,还需等公子正式上任后了解古田县的武备情况,土匪的势力分布情况等再做打算……”
听徐光启这么一说,郭致远倒是心定了不少,不再胡思乱想,催促众人加快脚步,争取早些到达古田县城。
又行了几十里路,终于见到古田县城了,这古田县城正处于两条内陆通往福州的官道的交汇处,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所以规模倒是不小,或许是因为常年闹匪患的缘故,城墙也修得颇为厚实。
按照明朝的官场规矩,像县令这样的一地主官上任,地方原本的佐官肯定要带着地方的乡绅、耄老出城迎接,可现在郭致远在古田县城外居然连一个人影子都没看到!虽然郭致远不在意那些迎来送往的官场繁文缛节,也想过古田县的原有官员对他这位新任县令可能不怎么感冒,但没想到这些家伙会做得这么过分,今天是他第一天正式上任,古田县连一个人迎接他上任的人都没有,说明古田县衙现在的官吏压根儿没把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
看到这样的情形,郭致远本来就不好的心情就更加恶劣了,对众人挥挥手道:“咱们直接去县衙!”说着就打马直奔城门而去!
在城门口找了一个百姓问明县衙的大致方位,憋了一肚子气的郭致远就领着众人直奔县衙而去,还没县衙门口,远远就看到县衙门口乌压压地聚了一大群人,情绪激动地围着县衙门口的几个小吏在吵嚷着什么。
郭致远一看这情形也傻眼了,这画面他实在太熟悉了啊!前世他给市长当秘书的时候就没少见过这种事,这分明是闹群体事件啊!这要是再拉上几条“还我血汗钱”之类的横幅,郭致远还以为自己又穿越回去了呢!
这群体事件历来是官员们最头疼的问题,为什么啊?因为这群体事情最不可控,正所谓一人成行,三人成虎,这人一多,一人一个主意,就什么都乱套了,你能说服这个说服不了那个,一个小意外,就可能让事情完全失控,到时候可就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而且这种群体事件处理好了人家不会觉得你有功,处理不好造成事态扩大,人家反倒要说你无能了,所以哪怕是郭致远前世跟过的那位市长,遇到这种群体事件也是能躲就躲,能推就推,绝不会轻易出面,引火烧身的!
当然郭致远不可能跟他前世跟过的那位市长一样去逃避,而且他也确实是避无可避,他已经隐约意识到这一出应该是冲着他来的,是有人给他这位新任县令搞出的“别开生面的欢迎仪式”,当然郭致远也不会在没了解清楚情况前莽撞地去处理这样棘手的群体事件,那不是等于往人家设好的圈套里跳吗?
郭致远刚想叫张承过来让他先过去打探一下到底是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