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大人:为什么要缓签?你有何事说明?”夜离顿似泼了一盆冷水,十分不悦问道。
火南一旁也愣住了,不明端倪。秦广王更是莫名其妙。
便殿内一时空气凝滞,寂静如夜。
朵颐小心翼翼奏道:“启禀伯陀:这珍珠乃是贝蚌所生,如果要取珍珠,就必须杀贝蚌,但我朝自开国以来,历代都敬崇贝类。不用小臣多说,伯陀也知道其中缘故,所以本国的百姓都从老死的贝蚌中攫取,从不活杀,这也是本国珍珠名扬海外的原因。如果伯陀签了此约,颁旨天下,百姓们为了抵交黄金,一定会纷纷杀蚌取珠,如此却不殄灭了蚌祖的族类?如果蚌祖发下怒来,贝机国必将迎来一场大劫难,此事还请伯陀三思。”
当初贝机国的先祖自中土汉水迁徙到这南荒之地,曾经与飞禽走兽争夺山川河海之地,得到了一位珠蚌仙女的相助,才得以转危为安,因此部落就以珠蚌为图腾,自称“襄佑族”,立国名叫“贝机国”,而襄佑族王室诸人及后裔皆纹珠蚌仙女之像于左胸,以志感恩戴德,永世不忘。
夜离自然知道这个传说:蚌祖乃是王室的大恩人和护国大神。
然而此时黄金紧缺,稍有拖延便会全面停工,这又叫他如何面对天下,如何面对自己,如何面对子熙!
夜离俯首低眉,沉思了良久,忽然咬紧牙龈道:“寡人如今已成了骑虎之势,上下不得,难道叫寡人在天下人面前丢尽面子吗?朵大人休要多说了,速与大商签了合约,颁旨天下。”
“这?是,小臣遵旨。”朵颐虽是小人,并惧怕天谴,但慑于夜离的凶威,便不敢多言了。
他命殿侍取来纸砚笔墨,复与秦广王就细则商榷后签定了合约,各执一份,且又商量了第一批交易日期。
合约既签,接下来就是珍珠与黄金的交易了,夜离甚感满意,准备宴请秦广王。
秦广王自称还要回下处筹备黄金,便与沈官头起身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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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集珍珠的诏书颁布下去,数日之间,民间风传。
虽说杀蚌取珠是本国历代的禁忌,但是为了抵交黄金,保家活命,百姓们都纷纷捕捞贝蚌,剜取珍珠。
在短短的一两个月内,血盈河海,腥飘千里,蚌族遭到了亘古不遇的灭顶之灾。
各州各郡把收罗来的珍珠送往天都圣宫,由朵颐库存并与秦广王交易,国库内的黄金一时略有充盈。
可是黄金台的后续工程仍然需要大量的黄金,因此夜离每日依旧忧心忡忡,难以安生。
这日午后,夜离独自来至御花园内散步舒心,东游西逛了多时便有些困倦了,抬眼见前面荷池旁有一座八角凉亭,遂就走将进去,懒洋洋的躺倒在了亭内的长椅上,小憇片刻。
那时节正值深秋,天高云淡,气候怡人,夜离就在八角凉亭中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梦乡。
未几时,忽然一阵微风拂来,香气袭人,就见荷池间徐徐现出一位妇人,容貌美艳,身姿婀娜,双肩上好似生了一对隐形翅膀,在微微的搧动。
夜离就被那一阵香风吹得醒来,睁开眼,嗅着那阵香气看去,便觑见一条倩影:不似子熙,却又宛如子熙。他又惊又喜,仔细睇看,翻倒模模糊糊,睇不清楚,不由唤了声“熙儿”,就起身下了凉亭,径直朝荷池边走来。
那倩影分明就伫立在荷池这边,却倏然间又飘落到荷池那边去了,衣袂飘飘,仿佛仙子。
夜离左追右逐,但总是追赶不上,心中甚是焦急:“熙儿,不要躲我了,我正有许多心里话要对你说呢。”
“你看清楚了:我可不是你的什么熙儿。”那倩影忽然回首,声音清婉动听。
“你不是熙儿,你是谁?你来此作甚?”夜离揉了揉眼睛,欲睇个清楚,然而眼前好似蒙了一层雾汽,朦朦胧胧,睇不分明。
“我是谁,你自然知道。我今日特来请你放过我的族类。如果你能放过我的族类,我愿意替你解忧。”那倩影道。
“替我解忧?”夜离懵懵懂懂。
“不错。我现在送你一言,你可要记住了:神马山,浮云关,乌沙江畔金如山。”那倩影吟颂道。
“神马山,浮云关,乌沙江畔金如山。”夜离也低吟了一遍,不明其意,急忙问道:“这话什么意思?”
“明日,西北边自会来人相告。你可要切记了。”话落处,那倩影衣袂飘飘,翩然而逝。
“神马山,浮云关,乌沙江畔金如山……”夜离怅然若失地连念了数遍,依旧不明其意,直急抓耳挠腮,焦躁不安。
突然夜离大叫一声,就急得醒将过来,却见凉亭外天空碧湛,秋风窸窣,原来是一场梦哩。
夜离搔搔脑袋,暗道:这言语说得分明,定是与那黄金有关,但这“神马山,浮云关,乌沙江”都在哪里,却是从未听说过;那妇人是谁,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为何又说“放过她的族类”和“明日西北边自会来人相告”的话儿?切……哪里有这种怪事!不过梦随心生罢了。
夜离越想越纳闷,遂慵倦地打了个哈欠,又倒在长椅上继续睡觉。
秋风轻轻地拂过,如美人的柔荑轻抚着脸庞,好不舒坦哩。
夜离昏然入睡,不久却又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在大海上扶犁而耕,犁铲分水有声。兀自惊疑时,猛然一声响,就失陷在惊涛骇浪之中,百般挣扎不起。
夜离手舞足蹈地大叫醒来,浑身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