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忽然起了风,把窗户吹得咣当响,桌上的烛火影子也跟着摇晃了一下,殷青筠眼瞳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有些无神,莹白细腻的手指感觉有些凉,缩回了袖子里,偏头看了眼窗外。
青岚起身去关了窗,回来便搀着殷青筠往床边走,“怕是今夜要下雨了,姑娘快歇下吧,不然等会儿真下起来了,您又睡不着了。”
殷青筠倚在床头,外头那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叫她浑身都不舒坦,即便关了窗户,烛台边的火光依旧仍在摇曳,闷闷热热的风仿佛还是能灌进屋子里,压在她心头十分不好受。
“明日备上一些薄礼,咱们去永昌伯府拜访拜访。”
青岚愣了愣,道“今夜宴会上永昌伯夫人替您说了那么多好话,姑娘确实该上门去感谢一番,但是碰巧宫里头的婕妤娘娘怀上了身孕,这个关头姑娘您再去永昌伯府,怕是不太妥当吧。”
寻常权贵之间疏于来往,便会让自家的夫人或是姑娘们串门子笼络感情。
陆家如今遭了难,若是姑娘第二日就去永昌伯府拜访,怕是会被遭人臆想,到时肯定会于殷府不利啊。
“有什么妥当不妥当,明日正好朝中休沐,父亲定是忙着满京城跑,我在家闲着也是无聊,找点事做打发一下时间怎么了。”
“没怎么”青岚哑口无言,只得福了福身告退,“那姑娘好生歇息,奴婢就在门外,姑娘若有事就叫一声就好了。”
殷青筠瓮声瓮气地应了声好,身子便没骨头似的揉进了锦被里,隆成了一个山包模样。
青岚抿唇笑了笑,才转身退了出去。
只是她刚踏出门槛时,豆大的雨滴就砸在了脚边,旋即噼里啪啦一阵疯响,她连忙回头看了眼屋子里的殷青筠,发现她竟窝在被里一动不动。
姑娘心情正不好,老天爷下什么雨,这是诚心不要姑娘睡个好觉了。
这一夜狂风骤雨,各路探子纷涌而至,满京城没有一人能安然入睡的,就连凤仪宫中瓷器碎片都是收了一遍又一遍。
翌日。
青岚捧着新鲜的芍药花株推门进了屋,将花插进琉璃瓶中,才去唤殷青筠起床梳洗。
“姑娘,顾姑娘方才来了,如今正坐在正厅里不肯走呢。”
殷青筠一夜未睡,天亮时才迷迷糊糊合了眼,如今正困乏得很,突然听见了顾雁婉上门来了,登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直直望着青岚,问道“她来做什么?”
她没料到顾雁婉居然还敢来。
上回她委实是激进了一些,害得顾雁婉觉得面上无光,一连半个月都不敢出门见人。
昨夜在宫宴上,见顾雁婉一身矜贵优雅跟陆皇后两人一唱一和,她才觉着自己想多了,那就是朵白莲花。
那日在镜湖边上对她说的几句狠话,可见完全没起作用。
这不,人家昨夜得了皇后娘娘的赞赏,这就敢找上门来耀武扬威了。
青岚摇着头,回道“不晓得,不过管家说如今林姨娘正在厅里招待她呢,两人聊得倒是投机。”
殷青筠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顾雁婉是侯府嫡女,身份是高贵,可殷青筠也不是个善茬的,她背后是殷家,是皇帝。若真要计量起来,殷青筠未必不敢再撕她一顿。
总归身后有人收拾烂摊子,她半点不慌。
“替我梳妆,我得去会会她,看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子。”
青岚诶了声,替殷青筠梳洗换衣,收拾妥当之后,才扶着她稳稳地朝前厅而去。
路上芳草清香,碧空如洗,殷青筠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陆家专权,如今冒出一个崔家跟他斗起来,这未必不是件好事,起码萧祉不必亲自上场,运气好时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厅堂两侧回廊上置了小花盆,姹紫嫣红的花朵迎着微风轻扬,顾雁婉坐在梨花木椅上,手上带了一只金钏,跟朴素的白瓷杯靠在一起,显得格外的奢华。
那是昨夜在宴会上,陆皇后看着顾雁婉心中十分欢喜,这一喜,就将手上的金钏褪下送给了顾雁婉。
难怪了
殷青筠啧啧笑着,从回廊走近正厅,撩开了串珠帘子望着里边的人笑道“我说是谁吵我清梦,原来是义勇侯家的顾姑娘。”
殷青筠自顾做到了上首的主位上,杏眸中冷冷清清,偏头瞥了眼右边的林姨娘。
林姨娘原本听说顾雁婉来了,陈氏又不在,这才跑了来坐在主位上装起了当家夫人的架子,如今殷青筠来了,她这面子上就挂不住了,磨磨蹭蹭地起了身,才对着殷青筠缓缓蹲了下身子行了礼。
“管家说大姑娘还歇着呢,妾担心顾姑娘无人招待,觉得咱们殷府怠慢了客人,才自作主张跟顾姑娘多聊了几句”
林姨娘本就生得娇媚,额前两捋长发更是衬得她弱不禁风我见犹怜,可惜殷青筠是女子,对这样的尤物没有半点的意思。
“所以我这不是起床赶过来了嘛,林氏你跟顾姑娘聊了就聊了,别这般故作玄虚搞得好似你们聊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殷青筠但凡没睡好觉,脾气遇火就燃,见人就呛,半点也不愿给林姨娘面子,“顾姑娘既然是来找我的,我来了就没你什么事了,你还是回院里去好好照顾殷青黎吧。”
殷青黎最近迷上了练字,听说这几日经常对着油灯练到半夜,林姨娘劝也劝不住,心疼得直落泪。
听到殷青筠这样一说,林姨娘才想起来殷青黎这几日到底多么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