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阿婆出殡那天,正好是满城白雪消融的日子。
这老话说的好,下雪不冷,化雪冷。街上冷冷清清,连半个人影儿都看不到。对面卖酒的铺子,只开了小半扇门,小伙计靠在门柱上吸溜鼻子,眼睛时不时的往胭脂铺里瞄。刑如意捧着暖炉,冲小伙计笑。小伙计忙得低头转身,冷不防脚下打滑,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刑如意想忍,却没忍住笑出声来。
“别瞄了,我家小喜鹊不在,一早就出去了。”
“谁说我看喜鹊来着。”小伙计趴在地上,将脸扭到一旁。
“不是看喜鹊,那是看我了?”刑如意眯了眼:“我知道我长得好看,可我已经有夫君了。”
“我知道,我也不是看你。”小伙计嘟囔了两句,有些狼狈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是看我家小喜鹊,也不是看我这个美貌的老板娘,那是看我店铺里的胭脂水粉?”刑如意腾出一只手来拖住下巴:“说吧,你瞧上了那个,我送你。”
“没有!我也没有瞧你店里的胭脂水粉。”小伙计快速的说着,转身进了酒铺,且将那半扇开着的门也给掩上了。
刑如意有些无趣,盯了酒铺一会儿,便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鞭炮声,从东边而来,越发清晰。刑如意起身,走到铺子外面,朝着声音来处看去。
一队出殡的队伍正在缓缓靠近,不知是不是因为放鞭炮的缘故,那队伍前似笼着一层白雾。快到胭脂铺门前时,一个娇俏的影子突然从出殡的队伍里冲了出来,打眼一眼,竟是一早就跑出去看热闹的喜鹊。
“晦气,晦气,姐姐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喜鹊跑到刑如意身边,推搡着将她带回了铺子里。
“是刘阿婆?”
“除了她还能有谁。”
“可我记得刘家的祖坟不在这个方向啊。”
“是不在这个方向。若是正常出殡,走那边的城门即可,可刘家的人说了,说这刘阿婆死的有些蹊跷,担心她阴魂不散,惹得家宅不宁,所以找了风水先生过来,让刘家人抬着刘阿婆的棺木绕城内一周。完了,才出城下葬。”
“这个说法倒是头一回听说。”刑如意摸了摸鼻子:“对了,你不是瞧热闹去了,怎么从人家出殡的队伍里冲了出来。”
“是去看热闹啊,但是走着走着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队伍中间。我一直想要出来的,可抬棺送葬的人太多,我一直没找到机会。这不,走着走着就走到咱们胭脂铺门口了。我一看到姐姐,就什么也顾不得了,硬是从里面挤了出来。”
喜鹊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一阵骚动,紧跟着是个中年汉子的声音。
“落地了!棺材落地了!快!快抬起来!”
接着,又是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在民间有一种说法,说是棺材没有入土前,在抬的路上是不能碰触地面的。说是死人在入土前一旦吸收到地气,很容易发生古怪的事情。活人一旦咽气,就必须要移到床板上,床板下面要用长凳子垫着。入殓前后,棺木同样要搁在长凳子上,不能接触地面。
“这好端端的,棺材怎么掉地上了?”喜鹊垫脚向外看着:“这不能啊,我看的很清楚,刘家找的抬棺匠人都是五大三粗的那种,一看就是特别有力气的,不至于才走这么点儿路就把棺材撂地上了呀。”
“不是匠人的事儿。”
刑如意抱着暖炉,往门口移了移。
此时,装有刘阿婆的棺木正安静的侧翻在距离胭脂铺几米远的路上。如喜鹊所说的一样,刘家找来的抬棺匠人都是体格强壮,且正当壮年的汉子,可无论这群汉子怎么使劲,那侧翻在一旁的棺木就是纹丝不动。原本躲在各自铺子里看热闹的那些人,瞧见这一幕也都纷纷打开了铺子门涌了过来。
“你说,这刘家怎么净遇见蹊跷的事情?”
“就是呀,就是呀。这刘家满共两个儿子,可这两个儿子都死的不明不白。这刘阿婆就更是稀罕了,先是莫名其妙的怀了个孩子,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死了。依我看,这刘家啊,怕是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所以才会这么倒霉。”
“嘘,大冷天儿的别说这么渗人的话。”
“瞧你这胆子,害怕还敢出来看,你就不怕天黑之后,这刘阿婆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你去。”
“找我做什么,要找也是找你。”
“找我就找我,我正好问问她这刘家到底咋回事儿。我可不像你一个卖假药的,亏心事儿做多了,走到哪儿都担心被小鬼给缠住。”
最后说话的这个是名屠夫。寒冬腊月的天气,别人恨不得多裹两层棉袄,这屠夫竟赤膊穿着一件短衣。腰间,别着一把杀猪用的刀,刀刃泛着白光,刀柄却已经被猪血染成了别的颜色。
刑如意听着外头那些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摇摇头,将暖炉塞到喜鹊怀里,扯过挂在旁边的一件白底青花的斗篷,走了出去。
这时,负责主事的那名风水先生正在给刘阿公以及旁边看热闹那群人解释,说是冰雪消融,道路湿滑,抬棺的人一不留神这才将棺木给摔到了地上。他一边解释,一边招呼着让刘家人也上前帮忙。可那棺木就像是被地面给吸住了一般,无论众人怎么使劲,都抬不起来。
这家中办过丧事的人都知道,这出殡跟迎亲是一样的,都是看好时间的。错过了出殡的时间,那可是大忌讳。
洛阳城虽不是乡下,可这城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