缨娘哥哥所犯的是贪渎之罪,按说这样的罪名,即便是判了斩刑,通常也都会羁押到第二年的秋天再行问斩。除了刑部要再行核查之外,也会给这些官员一个认罪忏悔的过程。
认罪忏悔的过程,通常分为两种,一种是通过再行审讯,牵扯出更多的人来。毕竟贪渎,牵连的不可能只有一人。另外一种,核心与第一种相似,但结局却完全不同,而是刑部会给这些犯事的官员一个活动的时间。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可以通过拖延时间来获取减刑。最差的,也能得个全尸。
这样,既保全了犯官的幕后之人,也能给自己的家人留些余地,免得将家人都牵扯进去。
缨娘的哥哥,官职并不高,也并非什么肥缺,说白了,干的是那种既辛苦又不落好的差事。一般来说,处于这种位置上的官员,就算犯了什么错,也不会引起上峰的关注。除了寻找替补官员不容易之外,也因为官小职微,不够旁人参一本的。再说难听点儿,就是不值得浪费那些纸张和笔墨。
可事情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像缨娘哥哥这样一个吃苦受累的小官,不仅被人给参了,而且在定罪当天就被秘密处斩,当缨娘与父母听到消息,赶到哥哥任职的州府时,连尸骨都不能尽数带回。
哥哥的事情,尚未弄清楚,颜家紧跟着就被抄了家。缨娘的父母被投了大狱,颜家众人,不是跟着被关到了牢里,就是被官府贩卖为奴。唯一留下的就只有缨娘。
事后,缨娘也曾求过张生,希望他能够从中打点一下,让她去牢中看望一下父母,得到的消息却是父母早已经在牢中畏罪身亡。这一连串的打击和悲伤,迅速地将她击垮,甚至让她来不及去思考这整件事情里存在的问题。直到缨娘再次回到颜家,看到昔日的颜家变成了苏宅的时候,她才隐隐觉得,这整件事有些不正常。
为了躲避鬼差的追捕,也为了调查事情的真相,她直接藏在了颜家的主宅,也是现任宅子主人苏丙与其姨娘的卧房里。
这个苏丙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负责查抄颜家的那位苏姓官员的管家。颜家被查抄之日,她曾见过他两回。此人还算面善,在官兵推搡爹娘的时候,他甚至还帮着说了两句好话。因为这个原因,缨娘对他颇有些好感。
“我倒觉得这个苏丙很有问题。他一个小小的管家,摇身一变成了昔日颜宅的主子也就罢了,更巧合的是,这宅子还是被他的前主人给查抄的,且这身份改变的时间也未免太短了些。”
刑如意皱着眉,她知道缨娘的故事还没有说完,从她眉宇间隐藏着的情绪来看,颜家被抄,缨娘哥哥之死,也不单单是被人构陷那么简单。
“夫人说的没错,那个苏丙身上的确藏有秘密。起初,我只是觉得奇怪,那个苏丙并不是胆小的人,却惧怕黑夜。每到傍晚,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就让下人给他的房间里摆满了蜡烛,哪怕是睡觉,都要亮着。
还有,苏丙似乎很怕睡觉。有几次,他明明已经很困了,却让他的姨娘用针将他扎醒。姨娘苦劝他,让他找个大夫看看,他却告诉姨娘,他的病寻常大夫治不了。
我觉得奇怪,就站在苏丙的床前看了他几次,发现他一旦入梦,就会陷入极其可怕的梦魇之中。那种害怕,是能够清清楚楚看到的。再后来,他的病似乎越来越厉害,甚至每到入梦时,都会呢喃出生,好几次我都听到了我哥哥的名字。”
“看来,苏丙的毛病与你的哥哥有关。”
缨娘点了点头,“我当时也有这种感觉,可我却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我是鬼,有魂无形,我既碰触不到苏丙,也没有办法向他询问真相。就在我百般着急的时候,我发现,我虽然不能触碰实物,但却可以控制那些无形的东西,例如风。”
“你吓了苏丙。”
“嗯,我吓了他。”缨娘看着刑如意浅浅地笑了起来:“真好玩,原来一个人被鬼吓到的时候,会是那样的反应。我几乎没有做什么,他就吓得跪在了地上,一张嘴叽里咕噜的把所有的事情都给吐了出来。
我刚刚好像说过,他是个善良的人,至少是个良心未泯的人。他之所以生那样的怪病,是因为他还有良知,还有愧疚之心,还知道什么叫做内疚和自责。”
缨娘抬了头,看着夜空,喃喃地说着:“我回到颜府,原本是想要找到我的爹娘,找到颜家被抄的真相。真相找到了,却是从苏丙的口中。”
“真相究竟是什么?”
“我的哥哥压根儿没有贪渎,他是一个好官,一个清廉的好官。他的罪,在于他的不畏强权,在于他的正直。事情,还得从我哥哥被构陷说起。当时,那位苏姓官员负责陪同一位颇有家世背景的小姐回乡,途径我哥哥的属地,便在府衙中住了下来。
一日,那苏姓官员喝了酒,便借着酒醉欲要侮辱那位小姐。当时,我哥哥恰好在府中,就赶了过去,将那位小姐给救了下来。苏姓官员酒醒之后,担心事情败露,便想了一个毒计。他先是以赔罪为借口,邀请我哥哥和那位小姐一同赴宴,却吩咐管家在我哥哥和那位小姐的酒水中下了mí_yào。
在趁机侮辱了那位小姐之后,他命管家将我哥哥与那位小姐一同抬入客房之中,造成我哥哥与小姐暧昧的假象。然后,命人点了一把火,生生将我哥哥和那位小姐一同烧死。”
“我去,这是一波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