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间,满山苍翠,葳蕤繁茂。微风自上而下吹到山间小道,带来了枝叶的清香。
一辆轻便马车行驶在山间土路上,赶车的青衣少年尽力控制,马车还是免不了发出吱呀的声响。不是官道,土路坑洼不平,只怪他们出门少考虑不周。
车帘子是用细竹篾串起的,还粘了层细纱,挡得住蚊虫却挡不住烟尘。少年不时羞愧的回头张望,唯恐车内之人坐的不痛快。里面的人却大半时间闭目养神,无知无觉一般。
“公子,山路走了大半了。”少年似有些急躁,开口道。
“嗯。”后面的人只是鼻子里发出这么一声算作回应,若不是知道他没有白日小憩的习惯,几乎让人以为他已经睡过去了。
山坡上,密林间,十几个头戴草扎帽,脸上乌漆嘛黑抹的花哨的大汉手提肩抗各种兵器,目不转睛盯着山下的“肥羊”。
“老大,动手不?”一汉子明显的压制着音量,粗声问道。
“老大”却是个年轻的姑娘,名叫何来。除了身形纤瘦一些,多插了两朵粉色的喇叭花,装扮跟其他人并无二致。她最为淡定,也只有她是坐在林间石头上的。
她抓了一把被草叶撩的痒痒的脖颈,一根手指在面前点了点,不耐烦的训诫道:“说你们多少次了,要把眼睛睁大了,好好看看什么羊能宰,什么羊踢人,你们记住要领了吗!”
问话的大汉先是一懵,随即点着手指:“超过八人不出手,骑马带刀躲着走。您看这就一辆马车,人少,前后又无人结伴,这不挺好吗。”说完还讨好的一笑。老大的教导,他可是牢记在心的。
何来翻个白眼:“咱们在这山上这不是第一天来了,名声差不多也已经传扬出去了,寻常百姓敢这么托大一人一马就走这条路吗!”
是这个理。
其他大汉不住点头。
“老大,前面的看过了,没人尾随。兴许就是个路过的,这车看着一般,马还能卖几个钱。咱可没米下锅了……”
最后一句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却刺激的何来终于提起沉重的屁股,拍了拍粘在裤子上的浮土,“吱”一声招招手:“走,干活儿。”
“得嘞儿!”众大汉欢脱的像一群猴子,不用何来发号施令,兴高采烈的冲下山坡,一边“嗷嗷”叫着,十分讲究的左右并进,前后有距,一个照面便将马车包围。
眼看着一大群山匪从山坡上俯冲下来,赶马的少年匆忙拉紧缰绳,目光在前后左右扫了一圈,神色说不清,似乎在找什么,还隐隐有些失望……
当然一哄跑出来的山匪是觉查不出这么多微妙表情的。他们看到少年站起来,只当他是害怕了,想逃。
“你们是……”
“我们不是劫匪,”站在最前面的大汉乐呵呵的打断他,“我们只是缺点银子,求路过的大爷好心打赏一二。”说着拍了拍抗在肩上的厚背大刀。
这不就是抢吗,有什么不能说的!少年闷闷的想,都落草了还死要面子。但是乞讨并不比打劫更有面子吧。
“里面还有人吗,出来给爷看看,放心我们只要钱不劫色!”
赶车少年神情古怪,眼珠乱跳:“就你们几个,没别人了?”
“就我们几个收拾你个毛头小子还不够吗,没见过挨打嫌少的,小兄弟你也算蝎子拉屎独一份!哈哈哈……”
少年还要开口,身后竹帘一动,里面的人探出头:“各位好汉勿怪,小童年幼没见过世面。还不快拿银子请大爷吃酒!”
不说这人说话客气顺耳,单是隐约露出来的这张脸,已经叫有幸看到的几人一瞬间恍了神。
这姿容他们想不出词来形容,只觉得神仙下凡也不过如此。
少年跳下马车,再次出声:“我们爷赏钱都是看人头给,有一个算一个,还有没来的吗?”
这话说的,咋这么别扭呢?
山匪中有人琢磨起来,不对啊,他们是打劫的,不是讨赏的!
前头的大汉指着他:“嗨小子,怎么说话呢,有多少都拿出来,就不用劳动你给我们分了!老大,这小子不老实!”
后一句是对着慢条斯理踱步过来的何来说的。
何来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一步一晃的走到大汉方才站立的地点,路中央正对着马车那里。
少年面露惊讶,随即像是有些激动,指着何来还没说出话来……
“怎的,没见过姑奶奶这么彪悍的姑娘?你们就是见识少!也怪不得你们,交通太落后,信息流通不便……”
她嘀咕的什么东西少年一个字没听懂,转身拉起帘子让里面的人暴露在何来面前。
“喔……”何来一声惊叹拐着弯,嘴巴拢成个圆形,狗尾巴草拉着一截银丝掉落,一双眼睛恨不得飞出去似的,活像饿了三天闻到鱼腥味的猫!
身旁大汉反应很快,拉着她胳膊:“老大,咱不劫色!”
马车里的人终于舍得离开遮阳避风的车厢,整个人展露在众山匪眼前。
他一身淡蓝袍服,领襟上绣着同色花纹,看起来矜贵而不张扬。长长的头发简单的系在脑后,几缕发丝飞扬到身前,衣摆被山风撩起浮动。山风肆意,乱不得他的仪容,只给他平添了几分随意洒脱。
何来的惊叹没让他有被冒犯的反感,相反,他轻轻一笑,利落的下了马车,朝着何来迈步过去。
他的眼睛看过来,何来心里小鹿乱跳,她觉的,他眼眶里装的就是两个黑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