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镇短暂驻留两日后,姬凌生怀着不可名状的心情远离小镇,横穿紫竹林的迷雾幻境时,他试图找出于棼的骸骨,但到处是陷在烂泥里的尸骨,新旧不一,全是古往今来踏入幻境再没出去过的人,想从中翻出前人遗骸,实在强人所难。
过了隐匿云烟的竹林,便是万里荒地。
到了四望如一的大漠里,满眼风沙连天,要不了多久,方向就跟纷乱的心绪一齐淡去了,但地秘境修士决计不会迷路。左右无事,姬凌生想摸去沙城,好给翘首以盼的军师和百姓们捎个消息,帝是个凡事面面俱到的能人,姬凌生也不必隐瞒什么,消息往好了报就行,顺道纾解心头的郁结之气。结果他愿望落空,在黄沙地里盘桓了两个月,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转而继续上路,况且黑风也耐不住性子在沙漠逗留,时间一长就嚎个不停。
又蹉跎了半月,姬凌生远远看到大雾区的白冠,虽然离思岳国、离鬼刀子山还相隔甚远,但他现在仿佛是到了家门口,生出股情难自禁的唏嘘。站在外围他没觉察到雾区有何异常,漫步至昔年绞杀元岐的冰湖边,姬凌生终于感到不对,他诧异的往回瞥了一眼,隐隐觉得这座雾区比当年小了几倍,应该是狻猊尸首不见的结果,他又看了眼湖心空地,当初冷硬如铁的霜草此时翠色逼人,遍布冰碴的湖水早已解冻,和当时所见大相庭径。
姬凌生围着小湖转了半圈,又跳上湖心空地四处张望,最后视线落在湖水上,准确来说是盯着湖面以下,他知晓湖底藏着一头活物,猜得不错的话,应是当年吃掉狻猊尸身的那条白蛇,它蜷伏在湖底,似乎是忌惮姬凌生这个外患,抑或是修炼到了重要关头。
思索片刻,姬凌生没去惊扰它的清修,修行人士应多结缘少结怨,能再遇说明他俩本身有点缘分,更不该无端作孽。
姬凌生没再逗留,找到当初缘流而来的路径,哄着黑风溯流而去。
林间动静杂乱,雾区笼罩的范围缩小后,兽类栖身的地盘也跟着缩减,外围的林区遭到采药人们严格遵照地位尊卑来瓜分,姬凌生步行至雾区外圈,这儿已经闻不到虫鸣鸟啼,尽是熙熙攘攘的人声,经历这些年的探索,加上雾区不再扩张日渐萎缩,早年被视作凡人禁地的雾区外围,如今胆子大些的孩童都敢来走一遭。
姬凌生径直穿过最后那层雾霭,依旧是怪枝矗立的幽深树林,不过活人气息多了些,走不到几步便能见到一群群忙活着采药事宜的南地人士,几乎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晋人,不像以往形色各异,姬凌生不知这是诸国乱战引来的后果,还以为是雾区里面的天材地宝被掏空了,所以不如何吸引人了。
他更不知道,在他迈出雾区后,有个娇小的身影在湖面冒出,两脚踩着荡漾的湖水上,犹豫良久后她走到岸边,循着姬凌生离去的脚印踪迹,往外而去,这是她化形以
来头次捺不住猫爪挠心的好奇驱使,忍不住想去外边看看。
浓雾外侧,诸多采药为生的药户点缀林中,大多三两成群,虽说雾区的危险已经大大减低,但云雾未散的中心区域仍旧不是凡人能随意出入之地,尤其雾区地界骤减后,散居的兽群全都往中靠拢,造就出真正的虎狼之地。不过一些个玄宫境界的高手,倒是能行动无碍出入自由,只要不去招惹湖里的蛇王,基本能保证安然无虞,雾气消散的早年间,这类捷足先登的还大有人在,将雾区扫荡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些没萌芽或者藏得极深的药材,让药农们苦不堪言,如今这种人倒是绝迹了,因为但凡有点杀人本领的,都被征召到前线打仗去了。
姬凌生顺着河流出来,正巧遇见一伙采药人,他们正手法老道娴熟的绑着绳索,似乎是一家人,聊得其乐融融。打了照面,姬凌生没和他们招呼,领着黑风越过人群往外缓步而去。
人群中为首的江东虎躯猛震,以不可置信的眼神瞪住姬凌生的背影,那袭青衫与他模糊记忆逐渐重合,他随即想起当年解掉绳结独自闯进雾区的举动,那年他侥幸没死,回来挨了顿打骂,此事却成为他往后余生中仅有的壮举。
忙着给孩子系绳的妇人见了丈夫傻愣模样,嗔怪地拍他胸脯一下,笑骂道:“娃他爹寻思啥呢?魂儿都给勾走了!”
江东回过神来,望着旁边的妻儿,再无心顾及渐行渐远的那身青衫,抖擞着容光焕发的笑脸,朝十几岁的儿子叮嘱道:“福儿,你可得跟好我啊,这里头凶险得很,不留神十条命都不够搭,你要敢捣蛋坏事,爹以后也不带你了,你自己找个饭碗吧!”
江福约莫十三四岁,稚嫩懵懂之余好奇心也格外的重,不明白老爹在担惊受怕什么,往日里跟伙伴们比爬高比下水,但凡是需要矫健身手的热闹事,他无不能拔得头筹,村里的孩子都对他仰慕得紧,今儿来雾区试试手,显然不在话下,爹爹的担忧实在多余。
两手托着粗绳,江福轻声问道:“爹,里头到底藏着啥呀?这绳子好重,我不想拴了。”
江东将头很神气的一撇,平日里儿子对他依赖不重,连带说话问候都是轻飘飘的,完全彰显不出他身为父辈的威严,况且自己除了年幼时跟仙师混过几年日子,再拿不出其他事迹能充作门面,村里其他人又常常唆使教坏,对于他为人父的威风实在有所妨害。今儿带江福来雾区,不仅要教他营生的手段,还有顺便树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