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商队在大雪飘摇中缓缓前行,在漫天方向感极差,大雪一盖上,别说东西,连南北都是找不着的,在枝叶交叉的树林中更是如此,可这队商旅却始终能朝西而去,不偏不倚地走在一条直线上。
队伍前头有个年轻骑士和另外几骑同行,年轻公子徐青林对旁侧一个山羊胡子的道人问道:“季先生,这鹅毛大雪中是如何明辨方位的?”
姓季的道人堆起笑容,像个好见义勇为的古道人士,耐心说道:“早年鄙人家境贫寒,养不起这么多的子女,我作为被看做最没出息的一个送进一个道观当道童学戒,那座道观与寻常骗人香火的小庙差不太离,我本想着混口饭吃就成,每日规规矩矩地诵经习课,大多时候都是干些粗活。”
旁边一魁梧汉子听得不得劲了,立马嚷嚷道:“季老汉,你老说些废话做啥?和这找准方向的本事可一点不沾边啊。”,徐青林伸手止住这汉子的胡咧咧,微笑示意季姓道人继续说,那汉子只好噤声。
山羊胡子方士不在意的笑笑,不再吊众人的胃口,坦诚道:“本以为我这辈子也就交代在那了,没想到观里还真有点名堂,是我无意闯入后山发现的,那儿住着一个老道士,不过却是实打实的玄宫修士,后来我跟着他学了几年,可惜天资愚笨,修炼之事不曾学得一鳞半爪,不过却习得一点堪舆青囊之术,寻龙望穴不太够格,找找方位还是可行的,这些年行走江湖全依仗这点本事了。”
几个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粗鄙汉子听得神往,修炼,那可是神仙才能干的事啊。也有人质疑道:“那些仙人收徒不挺看重底子吗,仙术你都学不来那老头为啥还收你为徒?莫不是季老汉你在吹牛皮吧!”
几人大笑之余同时把目光投给了季道人,向来不对修炼一事好高骛远的徐青林也是兴趣盎然的模样,道人清了清嗓子,不慌不忙道:“虽然我没什么天分,但算是个老实人,不干不忠不义之事,高人们收徒首重品行,否则被弟子欺师灭祖,那不成笑话了?当然,这些是我的猜测罢了,仙人的心思,我哪能清楚。”
雪花中嘘声不断,真把这当做中年道人的粗鄙之见,徐青林心中反倒赞同,随即又放下心思,仙人所想与我这凡夫俗子有何干系?
徐青林把遮在马首上的积雪拨去一些,忧心忡忡地道:“照这行程,天黑前是出不了这林子了,听说这一路上贼寇横行,要是遇上可如何是好?”,徐青林说完看向了山羊胡子道士,自己阅历还浅,周围都是些嗓门大见识小的莽汉子,下意识求教于学识广博的中年道士。
季姓道士还未说话,一个孔武有力笑容温和的汉子先开了口,“徐公子不必担心,这一带是不太平,可都是些游兵散勇,零散得很,成不得气候,算不上威胁。”
徐青林轻轻点头,细细打量了谈吐同形象不符的汉子,徐青林认识他,有过数面之缘,叫李顺阳,是叔父很倚重的一个家丁头目,私下被府里人称为徐家最不像下人的下人。
一旁的道士也附和道:“
李统领说得在理,越临近边境,贼寇便会越多,这是自古不变的。但就这片来说,贼人虽多,但大多各自谋财,当然这儿也有势力划分,主要盘踞在此的有两伙山贼。”
“哦?”,徐青林显露出不小的兴趣,剩下几人都是刚出入江湖的雏鸟,哪知道这些越过门道才能听见的秘闻,现在有人摆出说书架子,那还不都乖乖竖直了耳朵?
姓季的道人道法不如何精深,卖关子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只见他慢悠悠从马腹处挂着的皮裘中掏出一个铁皮酒壶,喝下两口暖暖身子才缓缓道:“两伙人中最出名的是刀疤脸杨魁,听说是游手好闲犯了点事,被关进了牢里,后来挨不住严刑拷打就逃了出来,跑到这儿当起了山贼,为人心狠手辣,笼络了几十号马贼,一般在森林口劫掠商旅,被他盯上的人一向鲜有生还,连落个全尸都难呐。”
山羊胡子道士酒水喝完,徐青林好意地将自己的酒壶递了过去,道士接过酒壶灌了一口,先前说话最大声的那个汉子就喊道:“季老汉,你倒是赶紧说啊,磨叽什么?”
季姓道士继续不咸不淡说道:“另一伙人的首领是前几年才来的,不像杨魁这样扎根十几年的地头蛇,可听说本事不小,收买人心的本事极为了得,手底下好些人是从杨魁那挖过去的,更有意思的是他以前还是个当官的。”
几个也曾有过乌纱挂首美梦的汉子睁大眼睛,大惑不解,徐青林率先问道:“当官的怎就落草为寇了,绿林头巾哪有乌纱帽戴着舒服?”
道士神秘一笑,道:“县令大的小官当得不如意,婆娘还让人拐跑了,你说他气不气?”
李顺阳微微颔首,叹道:“这官当得也是窝囊,不如不当。”,季姓道士微笑示意,最能叫嚷的那个汉子则嘟囔道:“为个狠心婆娘放着大好前程不要,我看这个人也是个孬种!”
那表情淡淡的道士伸出大拇指,赞道:“黄兄弟这话说的中!”,那黄脸汉子讪讪一笑,破天荒有些汗颜,其余人也是会心一笑,唯独徐青林藏不住抑郁,善于把握人心的道士脱口问道:“徐公子有心事?”
徐青林摆摆手,笑道:“我本来也算出身望族,可我娘病逝之后,我爹一蹶不振丢了官帽,我家也就沦落,现在倒是触景生情了,有些矫情,几位老哥千万不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