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头鬼脑浆猛地一抖。
“你怎么知道？”
“啊不然你跟他非亲非故还死都不肯走是为了什么？”
半头鬼无言以对，羞愧地低头，露出了头顶乱七八糟的脑浆。
“别低头，脑浆会掉。”
低了一半的头又讪讪地抬了起来。
“我现在要去派出所，咱们边走边说。”
周渡搜了搜路，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认命地迈开步子。
希望能赶得上晚饭吧。
……
傍晚，周渡走出银行，看着手中的临时身份证和银行卡，万分感慨。
有了这两张卡，他才算彻底拥有现代人类的身份。
想想上一次在阳间，他们才刚学会钻木取火。
时间过得真快啊。
“周渡，你听我说啊。我这辈子就这么一个愿望了，你一定要帮他重新开口说话。这是我犯下的罪啊……”
耳畔絮絮叨叨的声音把周渡拉回到了现实。
头疼。
这回轮到他头疼了。
之前在阎王殿办公，所有到他们面前的鬼都已经经过孟婆汤喷剂处理，过往种种都被淡化，根本不会有什么哭着喊着要伸冤、要报仇的情况。所以他忘了，实际上人死后，灵魂脱离身体，同时也脱离了肉身各方面的约束。
他们可以连续说上几个小时，不会有口干舌燥的感觉。
失策。
【二十年前，我还是s市y村的一个混混。我爸被小人陷害下岗，之后酗酒家暴。我爷爷被气死了，我妈受不了逃走了，我没钱，逃不了，又不敢回家，只能经常在街上瞎逛，然后就跟街上的那些混混走到了一起。】
【赵笙他爸是我们村的富二代，他妈也特漂亮。有一天，有混混说姓赵的这几天出差去了，打算去偷点钱。他们知道我会撬锁，就把我拉上了。哎，我不该去的啊，不该……】
【撬锁进去之后，谁知道赵笙跟他妈都没有睡着。赵夫人从卧室出来，那几个混账见色起意，打算轮了她。我本来以为只是偷点钱，没想到会这样，当时也吓坏了，突然发现卧室的门缝后面有个孩子的眼睛。】
【再看那几个人七手八脚抓着赵夫人要进卧室。怕那孩子被他们灭口，我先溜进去，把五岁的赵笙塞进了衣柜，还吓他说，想活命就别说话。】
【结果，赵夫人性情刚烈，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捅进身体。我们都吓跑了，第二天听说，赵笙他爸回来发现老婆死在血泊里，儿子晕死在衣柜里。再之后，那孩子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就这么一点事，半头鬼大叔已经反复说了好多遍。
银行离豪笙大酒店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周渡第一次想念起老头送他的那辆限量款超豪华飞行器。
想想那辆飞行器还被自己放在车库积灰，周渡深感罪孽深重。
真是暴殄天物。
周渡认命，长叹一口气，绿灯亮起，继续迈开步子。
“你一定要帮他重新开口说话啊……”
周渡生无可恋，转过头去看他：“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几百遍了！”
就在这个时候，周渡心生预警。
急刹车的声音、轮胎跟地面剧烈摩擦的声音、汽车鸣笛声几乎同时响起。
来不及反应，他只在余光中瞥见一辆酒红色的跑车，猛转方向盘，径直朝他冲了过来。
嘭——
周渡倒地之前，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阳间真危险。
阴间以其高超的科技水平，绝不可能出现这种低级交通事故。
“周渡！”
半头鬼瞠目欲裂。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能看到他、能跟他沟通、能听他把赵笙的那件事完整交代清楚，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人或许能帮赵笙重新拥有张口说话的能力。
怎么能就这么死……
半头鬼浑身开始翻涌起暗红色的怨气，转过头去看向肇事司机。
“我去！怎么是你这个小祖宗！”
只一眼，怨气烟消云散。
周渡倒在地上，极艰难地眼睛睁开一条缝。
跑车的车门打开又关上，一双小巧精致的平底鞋朝他小跑靠近。
“怎、怎么办……你能听得到我说话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刚那边有个男的突然蹿了出来，我为了绕开他才打的方向盘，可我没看到这边也有人……”
另一边，半头鬼开始长吁短叹，一个劲骂着这操蛋的世界。
周渡：我觉得你们俩闭嘴我还能抢救一下。
“他的手指刚刚动了一下！”
有眼尖的人喊了出来。
“周渡，周渡你还好吧？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周渡手指又动了一下，脸上也逐渐出现痛苦的表情。
他皱着眉，硬生生睁开了眼，异常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周围人纷纷掏出手机，镜头对准了他。
“太好了，你没有死……我、我现在就找人送你去医院。”
周渡捂着额头：“你能不能、先别哭。我缓缓就好，不用那么折腾。”
但两位显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半头鬼见他能说能动，脑子也没撞坏，松了口气，开始留意到别的细节。
“被撞飞都没事，周渡，你该不会是外星人吧？”
“赵笙，怎么办呀，我不小心撞到人了……你过来帮帮我好不好？”
周渡耳朵轻微一动，透过鲜血，打量起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
他隐蔽地看向半头鬼，眼神询问这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