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背靠着小巷的石墙,手指深深地抠入粗砾的石块缝隙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瓦罗·谭普的确没有一点心灵异能,但是这个著名的旅行作家同时也是一个著名的非主流巫师。与所有正式注册的巫师一样,这个看起来轻浮又贪嘴的男人其实算得上才思敏捷。他可以同时应付十几个话痨骷髅,接收谈话中所有的讯息,并且同时构思新书的大纲。
与这样一个心理活动复杂的巫师保持精神同步,就等于是同时和好几个灰矮人进行精神力的交锋,还要不停地过滤那些无用的信息,以免被冗余的精神碎片搞到发疯。
精神的负荷最终变成了身体的痛苦,太过敏锐的心灵共感能力,就成了折磨莫云的罪魁祸首。
恍惚间,莫云似乎回到了达耶特佣兵团的地下刑讯室,而他名义上的老师金穆瑞,正将一根根月长石磨制的灵能针头扎满莫云的每一处神经末梢,强迫这个年轻的卓尔与被俘虏的灰矮人分享彼此的痛觉——
“不论我们的团长阁下如何宠爱你,莫云,你都必须记住,你是因为那微不足道的灵能天赋而被我选中的学徒。你必须深入理解智慧生物在生理痛觉的全面折磨下,精神层面会出现的每一个弱点,这样你才能成为一个有存在价值的拷问者。而不是像那些愚蠢的紫红色章鱼脑袋那样,必须通过思维探针或者直接用触手读取脑髓的原始伎俩,才能够理解其他生物的思维方式。”
看起来沉默如石的阴沉灵能专家,在心灵感应中对莫云进行“教育”。
永远神情阴沉抑郁的金穆瑞,还有他那些完全像是虐待的教育手段,让一度流浪在头骨港的莫云稍稍理解了一点幽暗地域卓尔男子的日常生活——
时刻接受虐待,时刻表示臣服,否则在那些心智扭曲的疯狂女祭司面前,稍稍流露出的反抗意志就意味着死亡。
而莫云必须习惯这种屈辱的生活,才能够享受到达耶特佣兵团给与每一个成员的那一丁点自由。
没有家族,没有主母,不是作为卓尔女性的玩具,不是作为头骨港奴隶贩子的宠物,在那个危险却又捉摸不定的光头团长身边生存着。
——比起金穆瑞那些名为“特训”的折磨,单纯因为精神冗余造成的身体负担并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但是除了那些来自瓦罗·谭普表层意识的碎片,关于这个巫师的真正秘密——比如这个行踪飘忽的巫师的真正住处,他手稿的秘密收藏处,就像是隐藏在迷宫深处的宝藏,你知道宝藏的存在,但是却无法通过那座迷宫。
虽然被所有人都当成是夸夸其谈的骗子、玩弄笔杆子的贪吃鬼、花边新闻的制造专家,然而人们大都忘记了,瓦罗·谭普也是一个著名的巫师,一个与大贤者伊尔明斯特有着深厚友谊的巫师。他那看似不设防的心灵世界中,同样暗藏着针对心灵异能的无数陷阱。
如果灵能魔法真的如灵吸怪们所夸耀的那样无所不能,那么这些滑腻的章鱼脑袋早就可以统治世界,而不是龟缩在幽暗地域,和卓尔城邦进行着无休止的战争了。
就在过量的冗余信息几乎让大脑超负荷工作的同时,一道“目光”正朝着莫云扫来。
那是一道强大的精神力量,仿佛大范围的侦测魔法一样,将整个深水城都纳入了它的扫描范围。
就在莫云感知到那个精神力量降临的瞬间,胸口的护符突然传来了烧灼般的痛感,一瞬间就切断了莫云和瓦罗之间的精神之线。
那道宏大的精神力量在凋亡鹅毛笔大道上停顿片刻,随即放弃了这里,在深水城的诸多法师塔外围略一停顿,随即离去。
莫云知道,自己在不经意间,居然躲过了那位传奇灵能大师的侦测。
但这样的好运不是常常都有的,就算找到了瓦罗·谭普,在深水城的大人物们的庇护下,不论是这个著名旅行作家,还是他的书稿,都很难再弄到手里了。
年轻的卓尔轻轻叹了一口气,将自己隐藏在了小巷的阴影里。
……
………
将目光从深水城的街巷间收回,下元太一君沉吟不语。
刚才有一瞬间,他隐隐有些感应,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出现在了深水城里。但是不过转瞬之间,又是一片混沌未明。
这样的感觉可不怎么好,有点像是仙道高人间爆发冲突之后,互相搅乱天机、蒙蔽灵台,准备下黑手的节奏。
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下元太一君现在也说不上来。
“伊德里尔”先生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忙着抄笔记的瓦罗·谭普身上。
就在他神念探入深水城的瞬间,瓦罗后脑勺上的那根精神连线,也在瞬间断去。只怕连瓦罗本人都没有想到,就在不久之前,他的精神活动都被人强制共享了出去。
略一思忖,下元太一君向着身边的幽灵法师拉科特·坦纳西尔一点头:“瓦罗·谭普的到访,是洗刷头骨港曾经恶名的好机会。在这位大作家创作新书的期间,我们还是要支持他的工作。除了那些饶舌的骷髅脑袋,他想要到什么地方实地取材,你们可以尽量地满足他。”
幽灵法师拉科特依然保持着他那张忧郁的脸,低声回答道:“虽然地脉迷城的大部分区域都崩坏并填平了,但还有一些海拉斯特召唤的异怪在废墟里游荡着。我很怀疑,这位自称魔法师的作家先生,能否在遇见一头大型软泥怪的时候,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