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东西都和之前离开时一模一样,透明的墙壁冷硬地隔绝了空间,四面墙来回切换着乌斯特拿萨城的某些场景。
没错,在乌斯特拿萨居民的眼里,索拉菲恩是个性格冷淡而危险的战士,但没有人知道,他同时还是一个隐藏自己施法者身份的魔法师。这个隐藏在虚空中的小小居所,看起来简朴而缺乏卓尔情调,但在术士学院里,也只有少部分高阶成员才有能力独立构建这种空间隐蔽的庇护所。
在幽暗地域,多藏几手好牌,总不会错。
将随身携带的杂物全都放到工作台上,坐到铺着厚厚洛斯兽皮毛的躺椅上,乌斯特拿萨最优秀的战士,同时也是身份最隐蔽的法师,抬头看着天花板,透明的墙壁投射着城市中心的画面。巨大的石笋柱形成了建筑群,从空中俯瞰就像是一只准备产卵的蜘蛛。
那是乌斯特拿萨的蜘蛛教院,所有卓尔贵族中的女性成员都要在庆祝了她们二十五岁生日后,进入蜘蛛教院学习。对于生命漫长的卓尔精灵,二十五岁是青春期刚刚到来的美妙时光,但是她们必须将这段时光投入到蜘蛛神后的领域中,学习如何用蛇首鞭拷打男性,如何用钝刀剥下侍父的头皮,如何让躺在祭坛上的精灵承受最多的刑求而不断气,甚至学习如何召唤恶魔,并且用自己的身体去取悦这些下层界的怪物。
蜘蛛教院、术士学院和格斗武塔,是每个卓尔城邦都必然配备整齐的教育机构,也是腐化卓尔精灵内心的最重要关口。
卓尔精灵的历史和罪恶,就积淀在这些造型扭曲的建筑中。
哪怕只是透过预言魔法远远观察,伪装战士的法师还是感知到那片笼罩在乌斯特拿萨上空的混沌之云,吞噬了卓尔精灵的情感和理智,那就是蜘蛛神后编织的命运蛛网,让所有卓尔精灵都束缚在她的八只长脚之间。
而现在,这片混沌之云现在要吞噬的,是他,还有她。
菲丽,第一家族德斯班纳的长女,作为一个出身高贵的女性,她在蜘蛛教院受到了过多的优待,以至于她还保留了一些被女祭司们视为“不切实际”的特质。她没有遵从混沌之后的教义,将爱情和情人都葬送在祭坛之上,而是一直和男战士行会的副会长保持着秘密的情侣关系。
这对于蜘蛛神后而言,虽然算不上真正的背叛,却也等于是一种挑衅。哪怕经过大量的魔法干扰,让德斯班纳家的女祭司们无法通过占卜盘侦知这桩地下恋情的细节,但是某些细节也足够的德斯班纳家的阿杜蕾丝主母推测到一部分事实。
德斯班纳家的长女陷入了恋爱,而不是单纯为了追求愉悦而物色侍父,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索拉菲恩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那么他早就被拖上了德斯班纳家的祭坛,由那个可爱的女祭司亲手挖出他的心脏作为赎罪。
但是作为男战士行会的副会长,就算是阿杜蕾丝主母也没法公开处死他。这个位置固然危险,但它也成了年轻战士的护身符。
最后的结局,就是菲丽·德斯班纳要再次进入蜘蛛教院,以虔诚的祭司修行清洗掉她灵魂中的污点。而身为男战士行会的副会长,索拉菲恩可以保护自己不被拖上祭坛,却不能闯入蜘蛛教院去带走自己的恋人。
实际上,闯入蜘蛛教院也是无济于事的。在最近一次对地表的战争中,阿杜蕾丝主母非常“赞赏”他高超的武技,并且很无意地谈到了她那“前往蜘蛛教院二次深造”的女儿,是如何虔诚地崇敬蜘蛛之道,并且担任了教院光荣的助祭位置,专门负责挖出受害者们的心脏。
在卓尔城邦,毁掉一个强敌很困难,需要主母们编织无数的阴谋诡计。但是毁灭掉一些小小的美好,却十分容易。
或许,这就是高高在上的那位女神最乐意观赏的余兴节目?
沉默地注视着四壁上投影的画面,一直以战士身份活跃的法师站起身,从书橱里翻出一只小盒子。这只盒子外加固了好几种咒文,用来规避侦测、防止接触,甚至安排了极危险的魔法陷阱,确保能杀死任何一个想要强行打开它的卓尔精灵。
但打开盒盖的年轻法师,只是静静注视着盒底躺着的那本手抄小册子。
小册子是用幼年洛斯兽的皮革鞣制,原本灰白色的皮革上凝结着一块块远年的陈旧血迹。
捧起这本小册子的法师,沉默地翻阅着。其实他对其中的只言片语早就能倒背如流,但是每一次阅读这本内容简略的手抄本,都让索拉菲恩感到一种隐秘的兴奋。
那是触碰到卓尔社会最大禁忌的兴奋。
在小册子的扉页上,有人用卓尔语写下了一首小诗,除了被血渍弄污的部分,可以辨识的句子只剩下开头和结尾:
奔腾在微光之海上的黑色波浪,
不要畏惧那重重岩石交织的巨网。
镣铐锁住了你的脚踝,
奔涌的洪流沉溺在腐臭的泥塘。
……
昏昏入眠的水底,
泉眼仍然可以怀想。
诗歌在卓尔社会中是个奢侈品,除了赞美罗丝的祭辞,没有哪个卓尔会花心思写诗,比起吟游诗人的歌声,犯人的哀号更能取悦女祭司们。当然,某些平民会学习如何用音乐取悦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