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论境界,地夷夫人的境界,理所当然地要比魏野高出太多。然而境界高明不等于打架高明,很多境界高深的人物,往往就吃亏在了不会打架上。
魏野这种自入了修行一途开始,就替着侍中张在洛阳黑夜的污水里趟来趟去的家伙,脸皮固然锻炼得足够厚,手底下也自然够狠辣。
察觉到身后那股阴冷气息渐渐聚集,魏野右手剑诀一起,轻轻朝后一指。
一道无形炎气受魏野剑诀一催,疾射而出。
那股阴冷气息要比当日号令千妖的地夷夫人弱了太多太多,只是这样和魏野的洞阳剑祝法力隔空遥遥一对,顿时就像白雪遇着阳春,转眼间就溃不成军。用白布裹着头的经师,面上露出无法置信的惊惶神色,张口欲呼,地上有一片碎裂而露着尖利刃口的石片就这么飞了起来,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咽喉!
石片的刃口虽然尖利,可比起真正的刀剑无疑要钝很多,这一扎之下,只是划断了经师的气管,却没能让他瞬间死去。这个看上去温文和气的经师,倒在地上,带着气泡的血沫子不断逆涌上来,却是一时间不得死,反而陷入了更大的痛苦中去。
但是只这么一下子,就足够震慑这群白帽子混混。看着倒在地上凄惨呻吟却不能痛快死去的经师,这些混混虽然好勇斗狠,像马长庆这样的头领,也未必手上没有沾着人命官司,但是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突然不明不白地死了,却足够让人的血液冷下来。
马长庆最先反应过来,飞扑上去,托住了那经师的头,连声呼道:“马阿哥!马先生!你怎么样了!”
可就算他再怎样呼唤,那个经师也没有法子回答他,只能不断抽动着四肢,用眼神死死地盯着仙术士的背影。
痛快利落地削掉这个马阿哥的脑袋,对今日的魏野而言不算什么难事。但是要想让人冷静下来,光凭死人是不够的。
围观砍头的人很多,围观绞刑的人就少得多,因为砍头虽然血腥,但死亡的过程却太过利落。这样太过干脆的死亡,很难引起人作为生物那种本能的恐惧。相反的,在这样的时候,这个经师漫长却痛苦的死亡,却能让这些混混最快速度地冷静下来。
人一旦冷静下来,就会考虑得失和利弊,没有了这个祆教经师作为鼓动者,宗教信徒天生的狂热光环也会消退。有得失便有了恐怖,有利弊便有了畏怯,连作为教徒的群体无意识狂热都没有了话,那么这些白帽子汉子,戴着白帽子是混混,摘了白帽子依然是混混。
人群微微后退之刻,魏野漫不经心地用筷子挑着羊肚丝,对着哑巴道:“看牢了这群家伙,一个都不要放跑,打狗了之后,狗粉总是要跳出来。捉贼拿赃,捉奸拿双,我倒要看看这凉州六郡的大人先生们,对于他们养着的狗,究竟有多深厚的感情。至于他们——”
魏野用筷子了面前这些白帽子混混,冷笑道:“敢跑的,就打断他们的三条腿。”
就像大扫除的时候,老师只负责验收,活计全靠学生在做。魏野此刻布置起来也是十分的轻松,然而哑巴只是静静受命,然后开始沉默地一拳一掌地面对这些白帽子混混。
拳似锤,掌如刀,在混混们最脆弱的关节处下手,转眼间就让这铺子前面落下哀鸿一片。
司马铃望着哑巴,然后严肃地看了看魏野,终于开口道:“叔叔,你这样的训练,很不妥当。”
“哪里不妥当?死亡意味着不可知,意味着与生人的关系相断绝。然而对复仇者而言,一时的杀戮,怎及得上永恒的折磨?如果哑巴真的要去复仇,他应当要明白,处置仇人,是比杀戮仇人更加需要学习的课程。”
司马铃没好气地看了眼自己这个叔叔,反问道:“但是按照你的教育方式,我怎么隐隐觉得,就算哑巴没有变成杀人魔,但也有可能变成虐待狂。”
仙术士微微一哂,不再答言。
人类的情感烧灼起来之后,便要朝着自我满足的放向而去,伍子胥那样的贤臣,因为仇恨也突破了君臣间的大义,去刨了楚王墓鞭尸。在这种时候,任何的求全责备,都是多余。
他的目光从哑巴身上一掠即过,却是落在道路对面,那些个衙役和吏身上。
这帮教民跑出来闹事,很明显经过了黑水城官府中某些人的默认。姑且不论这张掖郡治所在的黑水城,究竟怎么变成了任由教民治理基层,而官员吏目含笑护航的奇葩地步。也暂时不论究竟是哪些人在这件事的背后筹备运作,到底试图从这件事中获取怎样的好处。
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认的,狗被打了,狗群的头狗还被杀了,这种时候,养狗的人,总是要出来显示一下自己的公平公正了。
就像一切烂俗的娱乐段子一样,就在哑巴拦住一个想要跑去报信的白帽子混混,一个利落的擒拿,顺道卸掉了他一条胳膊的时候,便传来了一声怒喝:“住手!光天化日之下行凶伤人,是想吃牢饭了怎的!”
随着这一声怒喝,一个头上裹着帻巾的汉子,一扶腰间的环首刀,站到了铺面前面。紧跟着他的,是几个身穿皂色衣裳的衙役,捆人的链子、拷手腕的木枷全都带着,看上去准备很是齐全,像是早就准备拿人了一般。
跟着他的还有个干瘦吏目,腰间挂着墨囊书袋,心翼翼地躲在衙役们身后张望着。
马长庆见着这伙衙役,便似见着亲人一般,把还没咽气的马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