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卷地弥天。
一道人影一面拼命吸气,一面从雾气最浓的地方窜出,直直逃入白雾尚未彻底笼罩的树海之中。
一枝满是嫩意的树杈,浑然没有做好准备,如绿晶石般透着水色的新叶微颤间,叶片与枝条发出了叮叮脆响,就第一个承接下了一只长靴。
那只素面皮靴与嫩枝只是如蜻蜓水般一触,随即就分开。而就在这一触之间,那踏枝穿行的人身形早已掠过十余尺远,踏上了另一棵青树伸出的枝杈。
但也是在这一触之间,皮靴底子下便涌出一丝淡淡黑炎,沿着那触足之处,向着树身蔓延。
那是黑色的火焰,沿着叶脉与树皮节斑,尽情地吞噬着饱含水分的树枝。但就在这道黑色的火焰中,又有一道淡淡黑气随着火焰卷动,将沿途所遇到的物事都冻凝成黑色的冰晶。
于是在仙术士的身后留下的,便是一株株怪异的死树——它们的身周燃烧着黑色的火焰,而本应成为燃料的树干上,却满布着黑色的冰晶。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株株伫立在黑火重的墨珊瑚。
这一片树海中,那些叶片枝条都带着金石光泽的异树,却没有料到,会在此刻招来如此的无妄之灾。
而那个带来厄运的影子,此刻只是咬着牙,将一身法力都催到极处,借风势不断地朝树海深处奔逃!
“慌不择路,带伤撤离,前途不明,后有追兵,偏偏还是在这么一大片野林子里!”
仙术士一面运转真气,一面导引着肩头扎得极深的那几枚符箭散发出的冰炎双气,由自身真气包裹,随后从脚底涌泉穴缓缓逼出。
这样运气抵御着那冰炎双气不至于侵入心脉,仙术士一面回头望了一眼那一株株正燃烧着黑炎的异树。
“这倒好,一路上的路标真不要太明显,连睁眼瞎子都看得到!”
愤愤然嘀咕间,仙术士一抬手,猛地护住头脸,一枝枝带着金石光泽也颇类金石质地的树枝照着他的头就招呼下来。
“再这么下去,还真成了我魏某人穷途末路,野林子里急急而奔,准备完纳劫数了!”
提纵、再提纵,借风势腾跃间,又是一株通体银白、叶如松石的异树倒了大霉,那些柔绿中透着靛蓝的圆叶瞬间被黑炎燎得焦黑一片!
便在此刻,一片阴影猛然横亘在魏野身前。
面前是一道长壑,很自然而又很不讲理地将这片树海分割开来。
长壑那头,树海依旧蔓延得一眼望不到尽头,但是却能看到地势隆起,上似接天。
这道长壑的那头是山。
并不是那种高耸、峻峭、挺拔、奇险,如刀劈斧砍一般的高山。
这山有着柔和而丰隆的曲线,一般来,有着这样的曲线的都是丘陵。
然而魏野眼中看到的,却是山——有着舒缓柔润的坡度而又有着绝对傲视世间奇峰高度的大山。
尽管从仙术士的角度看去,它是山,倒不如那是一个大号的土馒头。
望着那座山,尽管肩上的符箭犹然在作乱,仙术士还是很快地确认了一件事。
这不是正常的地质构造所能形成的山体,起码不是岛屿上所能形成的山体。
就像是这里随处可见的那些异树,不应该出自物竞天择的天演之理,这座山,也不会是板块运动、火山喷发或者珊瑚礁千百年的沉积蔓延。
甚至不应该是出人类的力量,一般来,填海造岛的工程师都推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会把活做得这么惹眼,这么粗糙。
“要是仙山,也不对。”脚下黑炎腾腾,不似仙道中人,反倒更像是邪道妖人的魏野轻轻弹了弹舌头。
“虽然海外五仙山之一的圆峤山,按着道书记载,确实是其形浑圆,漫山玉英,琼树丛生。但是圆峤仙山于夏商之世,便已随着龙伯国杀死负山神鳌而湮灭海中,绝不会出现在天裂隙后这个诡异所在。何况就算这里是圆峤山故址,围攻我的都是圆峤遗民,可圆峤遗民都该是天生的不死之民,几类天生的半仙之体,怎么会用六甲箭这类道门术法?
“记载六甲箭这部道法的道书《白猿遁甲玄真经》,是东周时古剑仙白猿公一脉道术,又有着上清一脉道法根底,可算是上清六甲玉女灵飞之术的一个变种,与上古仙道互不统属。何况那些重甲之士,身上都穿着宋时青唐羌打造的冷锻瘊子甲,打扮还那么像洛阳坛的那些黄巾军……啊,越想头越疼!”
头疼是当然的,就算有着远超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眼界与学识,于仙道修行路上,只有短短不到两年经历的魏野依旧是标准的菜鸟一只。
就算在杀伐之术上,魏野已经能够傲视这世上大半的修道人。可是论起道门秘辛、仙家掌故,实打实还是个没有正经师门传承的魏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除了那些道藏、丹经中记载的知识之外,这种口耳相传的秘闻,不要指望他清楚。
耳听得身后又传来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野蜂飞舞之声,仙术士不由得嘶嘶地吸着冷气,脚下风虎遁诀再催!
这样狼狈万分地玩着“魏野快跑”,深感前方无路的仙术士只能将竹简式终端抖开,激活了上面的某个指南针一般的图标。
“星界冒险者专用0150501版导盲狗,向您致以问候!我们的逃生口向上、向下、向左、向右、向前、向后,任何方向都有!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
“别废话了,快帮我找一个躲藏疗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