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延昭从宫里出来,准备回府换身衣服,便带着七郎八郎以及两个幼妹去汝南侯府吃席,今日原是郑印娘子的生辰,因是小辈,也非整寿,自然不需大操大办,只邀知交好友热闹一番,六郎在府门跳下马,将马鞭扔给在门口值守的小厮,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府门石阶,刚进院子,便被杨安一把拉了过去。
“六少爷,您可回来了,府上出事了。”不待六郎反应过来,杨安便已扯着他往后院走去。
杨延昭心里纳闷,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七少爷八少爷今天去街上,不知怎么就冲撞了沈家的二公子,一群人厮打在一起,咱们家两位爷把那位沈二公子打得下不了地,老爷也不知从何处听说,回来便把两位公子提到了祠堂,连八郎都挨了打,现下也还跪着呢!”
“啊”杨延昭蹙起双眉,不觉紧跑起来,连又问道“母亲呢!”
“夫人今日去城外降香了,一时半会儿哪儿回得来,大少爷他们都在宫里,四少爷、五少爷也在军营,派人去请也不见回来,府上如今没有一个敢劝的。”
杨延昭长出口气,责道“这才消停多久,非得惹得父亲来一通板子,你快去打听打听沈家那边怎么样了,我去祠堂。”
“哎”杨安忙应声,跑了一步复又回身叮嘱道“六爷,您好好说,别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我知道。”
杨延昭快步进了后院,远远就听见祠堂内杨业的训斥声,以及两个弟弟沉闷的呼痛声,祠堂门紧闭着,门外随侍七郎八郎的两个小厮跪着哭成一团,喊着劝“求老爷息怒”,“求少爷服软”。
杨延昭忙近前,杨焕杨成顿时如遇救星,忙喊道“六少爷,快劝劝老爷吧!两位少爷方才还听得见叫声,如今连声也小了。”
“先别哭,快和我说详细些,到底是为何事?”
从杨焕杨成口中,杨延昭方明白此事原委,原是今日沈怀彬和潘豹不知从何处得了一个小娘子,姑娘颇有几分姿色,却也是性子倔强,在街市上挣脱沈府家丁便要四下寻自尽,横冲直撞的正撞进七郎怀前,七郎瞧她披头散发的模样,又见后边有家丁追赶,便也猜到是什么缘由,杨延嗣又是生来爱打抱不平的性子,事情找到自己头上,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遂与而后赶至的沈怀彬争执了几句。
沈怀彬又生了个混世魔王的性子,绝不受辱也不吃亏,心里气愤不过便吵闹着家丁上前撕打,七郎原也听八郎相劝,只是防守并未进攻,谁料那群人愈发得寸进尺,才把七郎撕扯恼了,下手之间失了轻重,把沈怀彬打得鼻青脸肿,当时便有些闭气,潘豹见事不妙,早早跑进沈府说明此事,又免不得多烧了把火。
加上沈家夫人是京里出了名的“利害”人物,沈怀彬原是她头生儿子,瞧着被打的没有人样,心里疼的紧,抱着他哭了会儿,便直接套车冲进了兵部,拉起杨业便不留情面的扔了一掌,口里自然也没说什么好话。
兵部官员数众,杨业又素有威望,如今当众被人打了一掌,脸上自然难堪,当即夺马飞奔回府,见了七郎八郎二人,羞、恼、恨、怒各种滋味一时涌上心头,便一手一个将两个儿子提到了祠堂。
七郎倔强的很,只觉自己是抱打不平,咬牙死活不肯服软,还不时顶撞几句,杨业的火头便被他浇得更盛,八郎虽不犟嘴,但也一副自己有理,颇为不服的模样,惹得杨业怒不可遏,也是开了规矩,对这个最小的儿子也下了狠手。
杨延昭闹明白,便在祠堂门前跪下,哭喊道“请父亲息怒,六郎求见父亲。”
无人搭理,依旧是鞭笞声刺耳。
杨延昭无法,又思及今日入宫面圣原是商议要事,便以此为由,求拜道“儿子并非要为弟弟们求情,而是今日面圣事情已有决断,特来向父亲禀报。”
似是收了鞭,喊声也住了。
片刻功夫,杨业已上前开了祠堂的门,杨延昭急忙起了身,冲至近前,目光扫一眼地下,七郎八郎已是趴在地上起不了身,刺破的衣襟处露着鲜红的伤痕,甚是醒目,六郎不觉心中一揪,尚未回神,只听杨业吩咐道“随我去书房。”
“哎”杨延昭忙应着声,复又试探着问道“父亲,七弟八弟…”
杨业回身看了一眼,仍是愤怒未止,但见他们已是伤得不轻,遂摆手道“抬回屋里,请郎中来上药,晚些时候再和他们算账。”
“多谢父亲。”杨延昭抱拳一礼,忙招呼杨焕他们喊人,自己匆匆跟在杨业身后。
天波府这夜过得不太平,郎中来瞧过伤,七郎虽说伤得重,但到底身体底子强,从小挨的打多了,便也无大碍,八郎就麻烦了些,伤口引起高热,嘴里一直含糊着说胡话,杨业也没料到情况会如此严重,当时只是气急了,如今见八郎昏沉沉的模样,心中自是揪得疼,免不得又落了夫人的一通埋怨,自也受了几个儿子近一个时辰的跪礼。
只是虽说罚了七郎弟兄,杨府众人仍是未想出妥帖的方法处理此事,御史中丞沈宏义原是潘美一党,杨业与潘美又素来不和,沈宏义的夫人偏又是那么个泼皮性子,如何收场,倒真是难办。
沈怀时。
大郎延平倒是先想到了此人,沈怀时原是沈宏义死去的嫡妻所生,如今虽续了继室,他也是嫡长子,说起话来倒也甚得他父亲欢心,虽是眠花宿柳之辈,但到底无其他劣行,为人也不算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