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又在屋里摔东西。每次她脾气上来的时候,家里的所有可摔的东西无一幸免。潮汐在屋里写作业,静静的听着,一道题也没做出来。不知道是第几次,她默默忍受着隔壁女人尖利刺耳的喊叫和劈里啪啦的碎物声,以及男人低沉愤怒的回击,脑子里乱七八糟,恨不得逃离这里。她已经很久没有喊过他们两个人爸妈了,自从那几巴掌扇到脸上的时候,这两个称呼早就不复存在了。
法语字母缠绕成了一团乱线,隔壁的声响越来越大,潮汐把笔往纸上一扔,决定付诸逃离这个念头以行动。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已入秋末,天气越来越冷,大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几个人。时不时有几阵萧条的风刮过,扫起地面上枯败的黄叶,冷清瑟索。潮汐有点饿,这个点还没吃晚饭,家看来是回不去了,回去也得自己搞点吃。早知道如此,就不考本地的大学,也不从宿舍搬回家了,与其每天忍受这种折磨,还不如一个人随心所欲的生活。
潮汐想起姥姥临终那天泪流满面的抓住她的手声音颤抖。她说阿汐你要搬回家住多陪陪你妈,这是她走掉后最大的遗愿。姥姥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了,她走了之后,潮汐再也感受不到除她以外的血亲骨肉的温暖。
肠胃忽起的空虚感把她从翻腾的思绪中拉扯回来。前面挂着“张记牛肉面”牌子的店铺朝外散发出一股股热气,在暮色中吸引着路人的视线和胃口。潮汐没有多加思索,径直走了进去。店里人并不多,零零星星的坐着两三个人。她要了一碗牛肉面,挑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然后拿出手机打发时间。
斜前方的一对情侣长相和穿着打扮倒是都很亮眼。男孩背对着她,潮汐只能看到女生。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只觉得女生眉眼之间的神情颜色都像极了一个人,具体是谁一时间无法推断,还没仔细思索,牛肉面就到了眼前,潮汐已被饥饿感冲昏头脑,焦点从两人身上收回来,低下头吃面。
“昨天我妈又被我哥撞见了。幸亏我被分给了我爸,眼不见心不烦。好心疼我哥。”
两人离得不远。潮汐能清清楚楚的听见女孩子抱怨的声音。她听着这话嘴角渗出一丝苦笑,是一个和她同样不幸的家庭,只不过她离超越不幸还剩一场势在必得的离婚。
对面的男孩子心疼的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女孩的头。潮汐看不见他的脸,却能听见他关切备至的声音。“你哥终归是要接受的。在所难免的事情,逃避和拒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潮汐吃着面,耳里听着这话,觉得男孩子说的倒是挺在理,转念又觉得他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她自己也想过接受,可现实是至亲的两个人从不给她半点接受的机会。她想象不到这个故事里的男孩子正在经历什么,只觉得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情共鸣。
面吃到差不多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潮汐抬眼望去,才看见男孩子长得很是清秀,女孩子也是明丽动人,出去的时候两个人手牵着手,笑的很是甜蜜。潮汐愈发觉得自己形单影只,又转念觉得想法矫情,干脆大口的把剩下的面都吃完早点离开。走出面馆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漆黑,街道更加清冷,只有昏黄的路灯光线凄惨惨的映着路面。
“潮汐?”
这声音是乔沉。潮汐在转过身的同时已经判断了出来。她还没张开嘴打招呼,乔沉已经大步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然后停在她面前。
“你出来玩?不回学校?”他看起来有点疲惫,目光里溶着浓浓的月色,浓的化不开。潮汐眼光停留在他的风衣领口上,思索着怎么回答。除了夏蝉和她的室友,几乎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搬离了宿舍。“老同学来找我玩,吃的尽兴,现在就回去。”
乔沉若有所思。“我送你回去?正好我也要回去。”潮汐听到他这样说有一丝尴尬,她挤出笑容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同学去买东西了,等会我们一起回去,今天晚上她住我宿舍。你先回去?”。
她觉得风吹的眼睛有些发涩,乔沉的轮廓在夜色中忽隐忽现。她微微站的偏离了他,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颚线,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我陪你一起等?这路上也没几个人,一个女孩子有点不安全。”
潮汐满头黑线。她不曾记得乔沉何时与她说过这么多话。如果是那段她曾念他如生命的日子,这会让她受宠若惊。但在现在,她只感到无力和推脱。她知道乔沉还是喜欢着肖娅的,他为她喝的烂醉,为她找江起打架,为她种种,她这个外人都看得一清二楚。在放弃的死心塌地之前,她要竭力忘记他。
“谢谢你,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这副样子很安全。”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头顶一声轻笑。忽然之间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倾泻下来,她感到周身瞬间被一种奇特的亲密感瞬间笼罩。“哪副样子?你这副样子挺好看的啊。”
心底有什么东西瞬时爆炸起来,如同漫天绽放的烟火,顷刻间席卷了潮汐不知所措的全身上下。同时过往的种种开始在眼前延卷开来,喜恶交加的情感一路而上取代了先前的慌张和惊异。
“你的审美有待提高。我先走了,朋友不来了。晚安。”
她没有去看乔沉的表情。她也不敢看。转身的时候那种熟悉的自我厌恶感蔓延上整个心头,潮汐知道自己又恢复了最初的那个自己。她想起第一次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