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每当过冬,阿娘总是抱着我坐在暖炉旁,跟我念叨当年的场景:“当年的那雪就有小石子那般大,外面不知道是冻死了多少人,烧火的炭更是供不应求,就是温家日子也不好过,但是啊,天底下的哪一处都没我那个产房暖和...你阿爹那会儿在房子外面转悠得急坏了。”阿娘总是说着说着就笑出泪来。
我父亲是在那场风雪后的春天逝去的。
寒冬过后,边界线上的平民还陷在粮食短缺的困境中,又受到了来自北方的游牧民族的掠夺,苦不堪言。我父亲少时便武艺超强,常随我祖父一同上战场英勇杀敌。便在金銮殿上被任命为副将率领大军前去平定北方战事。
年纪轻轻便被委此大任,即使在温家也实在是件光宗耀祖的大好事。
可惜他可以笑谈天寒地冻的冬日,却熬不过血洒刀剑的春天。
阿娘大约因是冬天诞子早早落了隐疾,当我父亲的噩耗传来后,身体便一下子垮了,多年来一直靠着那温府的名贵药材勉强吊着身子。每每一到冬日,体质过于虚寒的她便要不可避免地生场大病,年幼的我只得无助地趴在她床塌前啼哭。
七岁的时候,因着宫中过来的御医的意见,阿娘带我离开温府大院搬到了一个南郊的别院里。此院有一口天然温泉,据闻在其中浸泡可修养生息,濯尘焕心,正适合不耐寒的阿娘在此疗养。
大约是这口温泉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外祖母方便常过来此处精心照料,也可能是离了温府那个处处是父亲踪影的伤心地,心魔也解开了不少。她的身体确实慢慢有了很大好转,我与阿娘便在此长住了下来。
这南郊虽说仍规划在京城归属内,但与位于京城中心的温府却有着不短的路程,马车这一来一回差不多要花上一天多的时间,这中间的舟车劳顿无论是阿娘还是年幼的我都是有些吃不消的。
每当有了重要的红白喜事或者节日,阿娘会为了礼数带我回府住上一段时间,但除此之外我们娘俩便一直未离开南郊,因着这偏僻的地理位置的缘故,也甚少与外人走动。
我就这样在阿娘看似柔弱却充满力量的保护下,在南郊度过了无忧无虑的六年时光。
当我的身高离阿娘越来约近的时候,我曾以为自己也终于能有力量保护她了。
但是当死亡来临的时候......
我才发现我依旧还是那个除了哭其他什么也做不了的小孩。
近几年阿娘的身体越发稳定,所以我从未想过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在一夜之间夺走了她的性命。
我的耳朵里时常能响起来阿娘走掉那一天的雷声.......
轰隆隆.....轰隆隆......
永不停止一般的雷雨声像是在提醒着我,从此往后我便只能独自一人面对接下来的路了。
我阿娘实在一个温暖的春日里走的,走前她与我说是父亲来接她了,拉着我的手对着空气说了些胡话,然后便沉沉地睡着了。
娘亲是温家人,在娘家生活这么久其实不合礼数,这次是要回去自然而然入温家的牌位。走的突然,所以在娘家匆匆举办了葬礼后,我回京城温家给我娘举办入牌位的正式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