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闹大了不好收场,给表哥惹祸。”杨氏从长春侯语气中听出责备,一声表哥就喊了出来。
长春侯听到这声表哥,一路听来的风言风语积累的怒气不由散了大半。
他爱的就是杨氏柔情似水的性情。
杨氏是他表妹,他们算是青梅竹马长大,他早从表妹的眼睛里看到了对他的爱慕。
后来,华阳郡主成了他的妻。
华阳郡主高贵美丽,气度非凡,管家也是一把好手,原本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可时日一久,对妻子中意归中意,到底有些可惜不够柔顺。
后来郡主有孕,竟婉拒了母亲把丫鬟开脸伺候他的提议。
那是第一次他与妻子有了争执,之后就是多日冷战,直到他低头去哄。
长女出生后没过两年又有了长子,因为郡主不愿,他就只好守着她一个人。
那时候,他才发现表妹那样温柔似水的性子更得他喜欢。
表妹没有郡主貌美,没有郡主出身高贵,却对他百依百顺,服侍周到。
“表哥——”察觉长春侯走神,杨氏喊了一声。
她十分清楚什么时候喊他侯爷,什么时候喊他表哥。
每一声表哥,都能让他想起死去的华阳郡主。
她不怕他想起一个死人,因为那个女人留给他最深刻的是骄傲冷硬,是无数个难熬的漫漫长夜。
他每回忆一次,就越发想到她的好。想到她的好,再大的气也要消去一半。
长春侯回神,语气果然缓和许多:“我去一趟大都督府。”
杨氏柔顺点头,一直把长春侯送到院门口望不到背影,这才回了屋。
“大都督不在府中?”听完骆府门人的话,长春侯有种扑空的憋闷。
不在府中,那么就是在衙门了。
一想要去锦麟卫,长春侯有些怵头。
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去逛锦麟卫衙门。
“我们大都督虽然不在府中,但三姑娘说了,若是侯爷来了就请进去。”
长春侯沉吟片刻,点头:“如此就劳烦通禀一声三姑娘,说长春侯来接犬子回府。”
骆笙等在花厅里,听到脚步声,握着茶盏的手不由收紧。
那一次在林府她没有见到二姐夫,没想到今日在自己家中倒是要见到大姐夫了。
大姐夫——骆笙默念着这三个字,一想到被养成那个样子的许栖,只有讽刺。
“姑娘,长春侯到了。”
长春侯随着领路下人步入花厅,就看到一名素衣少女正垂眸喝茶。
少女雪肤乌发,安静得像是一幅画,怎么都不像传闻中那个飞扬跋扈啊的骆姑娘。
长春侯有瞬间的犹豫。
他本是上门要人,要是找错了人,那就尴尬了。
骆笙淡淡扫了长春侯一眼。
三十多岁的男人正值壮年,比之十八九岁去镇南王府迎亲时竭力掩饰却不能完全掩去的局促,只剩从容。
一看这些年就过得很舒心。
骆笙沉下脸来。
她姐姐死了,她小外甥被养傻了,这个男人却红光满面志得意满,她看着就不舒心!
骆笙把茶盏往茶几上一放,不满道:“侯爷怎么才来接令郎?”
长春侯愣了愣。
现在他可以确定这就是骆姑娘了,强带人家儿子回府还如此理直气壮先发制人,没有哪个大家闺秀做得出来。
“是来晚了些。不知犬子现在何处?”
“大夫刚刚给他看诊过,现在正在我院子歇着。”骆笙对立在一侧的红豆微微点头,“红豆,拿账单给侯爷过目。”
账单?
长春侯又是一愣。
好在没有困惑多久,小丫鬟就奉上一张单子。
长春侯下意识接过,粗略一扫声音都变了:“五千两?”
骆笙微笑:“这里面包含给令郎请大夫的诊金,药费,床榻使用费,下人服侍费……五千两不多吧?”
五千两不多?
长春侯险些气笑了:“骆姑娘,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过了?”骆笙挑了挑眉,“侯爷恐怕不知道,令郎受了严重内伤,吃了我珍藏多年的一枚药丸才无事,单这枚药丸就值四千两。令郎看诊时躺的是上好檀木床,往少了算也值一千两。令郎睡过的床我总不能再用,这损失侯爷你当爹的不管,难道要我这好心做善事的人担着?”
长春侯已经听傻了。
骆笙鄙夷看他一眼,接着道:“药丸加上床费就有五千两了,算下来诊金和下人服侍费都是我贴的,侯爷莫非还有什么不满意?”
“骆姑娘,什么药值四千两?”长春侯忍不住问。
这是敲诈!
骆笙嗤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在看铁公鸡:“侯爷,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难道在你心里,救你儿子一命的药不值四千两?”
“可——”长春侯说不下去了,脸色十分难看。
若是救命仙丹,说值多少钱就能值多少钱,可只是几个孩子打架受伤怎么就需要救命了?
偏偏这话没法说。
如今栖儿在骆姑娘手里,哪怕等会儿见到人活蹦乱跳,对方咬定是吃了救命仙丹才好的,上哪儿说理去?
骆笙瞧着长春侯变幻莫测的脸色,弯唇笑笑:“侯爷舍不得出这笔钱也无妨,那就把令郎留在骆府好了,反正我养得起,省得跟你回去后因为没钱吃药年纪轻轻丢了性命。”
长春侯骤然变色。
他来大都督府接儿子,却没把儿子带走,人们一打听是他舍不得出钱被骆姑娘留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