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偌大的开阳王府仿佛陷入了沉睡,一片静悄悄。
一处书房里还亮着一盏孤灯,把朦胧的光晕从屋内映照到屋外,成了这冬夜里难得的暖色。
身着雪白里衣的卫晗在灯下静静看书,雪衣乌发,瞧着比白日里多了几分冷清。
咚咚咚。
獯来轻轻的叩门声。
“进来。”
一名年轻人推门而入,抱拳道:“主子,骆府那边传来消息,说骆大都督所用的晚饭中有毒。”
卫晗把书卷随意一放,眼神有了些微变化:“说说具体情况。”
“说是骆姑娘送去的晚饭中汤羹被老鼠打翻抢食,结果那些老鼠被毒死了……”
“是么?”卫晗眼底似乎蕴了某种光亮,语气温和,“赵尚书进宫禀报给皇上了?”
年轻人应是。
卫晗牵了牵唇角,语气越发温和:“退下吧。”
年轻人躬身退下。
随着房门轻轻关拢,被年轻人带进来的寒风随之散去,屋内温暖如初。
烛火晃了晃,那盏孤灯似乎也亮堂起来,越发清晰照亮了男人的眉眼。
他的眼底藏了深深笑意,脑海中浮现的是酒香弥漫的酒肆大堂里那道素色身影。
那是他熟悉到哪怕闭上眼睛只听脚步声,也能分辨出是她的那个姑娘。
她说她来争取时间,果然就做到了。
卫晗忍不住微笑,却又不明白这与有荣焉的感觉从何而来。
烛泪堆满了烛台,夜更深了。
他起身吹灭微弱的烛火,干脆直接歇在书房的矮榻上,辗转反侧之余一个念头越发迫切:明日要早点去有间酒肆吃饭。
笼罩着夜色的骆府中,同样有人在等着骆笙。
“站在这里干什么?”骆笙看到等在石阶上的少年,微笑着问。
骆辰迟疑了一下,才道:“你今日回来比平日晚,是不是去衙门遇到什么事了?”
之所以迟疑,是处境已经够糟糕,不想再听到更糟糕的事。
可连骆笙一个女孩子都无畏面对,他怎么能逃避。
他不只是骆笙的弟弟,也是骆府的小主人。
“边走边说吧。”
骆笙举步往前走,骆辰默默走在身侧。
“给父亲送去的饭菜,被人下了毒。”
骆辰脚步一顿,眼神微沉:“父亲没事么?”
“没事,有毒的羹汤恰好被老鼠弄翻,被老鼠吃了。”
“呃。”骆辰拧眉往前走,走出数步轻声问,“父亲一时半会儿是不是不会被定罪了?”
骆笙侧头看他。
十三岁的少年,面容还很青涩,眼神却深沉明亮。
骆笙弯唇笑了,轻声道:“是啊,大人们总要好好查清楚。”
骆辰闷头走着,快要到岔路口时又低声问了一句:“大人们真的能查清楚么?”
那个下毒的人——
他深深看了身侧少女一眼,心头莫名有些不安。
别人不会往骆笙身上想,他却会。
骆笙做过的出人意料的事实在太多了。
夜色中,少女神情从容,语气淡淡:“或许能,或许不能,我们不用操心这些。”
她要的只是拖延时间,至于真相会不会被人看透,并不在意。
她是骆大都督的掌上明珠,以任性肆意名扬京城靠的就是有个好爹,就算林腾怀疑到她头上,没有证据总不能把她也抓进去。
只要能拖到开阳王的人把那名护卫的妻儿救出送来京城,为骆大都督洗脱罪名,以后她还是无法无天的骆姑娘。
倘若骆大都督不能洗脱罪名,她多做一桩事还是少做一桩事能有什么区别呢?
岔路口到了,骆笙停下来:“我回闲云苑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看着乖巧点头的少年,她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想太多,长不高。”
骆辰扯了扯嘴角,没好气道:“瞎操心。父亲那么高,我不会矮的。”
骆笙定定看少年一眼,叹口气转身走了。
骆辰隐隐觉得有些奇怪,更多的是莫名其妙,板着脸回了住处。
翌日一早,骆笙便去了刑部衙门询问情况。
“尚书大人,骆姑娘来了。”
赵尚书犹豫一下,示意把人带进来。
看着空手进来的少女,赵尚书陡然一阵失落,很快又用理智纠正了这种错误的念头。
昨日才出了事,骆姑娘当然不好给他带饭了。
“尚书大人,不知我父亲怎么样了,查出要害他的人了吗?”
“还未查出来。”
眼见少女有要掉眼泪的意思,赵尚书忙道:“要慎重啊!这样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清楚的,咱得对皇上、对大都督负责任,骆姑娘说是不是?”
骆笙点头:“尚书大人说得对,是要慎重。那我就不打扰您查案了,等有了进展劳烦您打发人去骆府或者有间酒肆说一声。”
得到赵尚书点头,骆笙离开衙门去了酒肆。
酒肆中冷冷清清。
女掌柜翻来覆去看着账本,面带忧色。
伤势好得差不多的小七依旧去了学堂,只不过换了另一家。
络腮胡子与壮汉蹲在墙根掷骰子。
骆笙抬脚走进院中。
二人见骆笙过来,忙把骰子一藏站起来,嘿嘿笑着打招呼:“东家。”
“我家的事你们听说了吧?”
二人迟疑着点头。
“我父亲一旦被定罪,很可能牵连到酒肆,趁现在尚算平静,二位不如另谋出路——“
“东家这是说的什么话!”络腮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