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间的牢房里,卫羌神色木然看着端着鸩酒走进来的内侍。
内侍是宫中派出来的,要与锦麟卫一同盯着平南王府众人咽气,才能回宫复命。
“该上路了。”内侍尖细的声音在阴暗的牢房中响起。
与内侍一同进来的锦麟卫警惕盯着卫羌,以防他在临死之际发疯。
毕竟有多少人面对死亡能坦然接受呢,垂死挣扎的人他见多了。
出乎意料的是眼前这位废太子却格外平静,或者说麻木。
他缓缓开了口:“拿来吧。”
内侍见状松了口气。
这么配合可省了他不少力气。
内侍端着鸩酒一步步向卫羌走去。
“等一下。”门口有声音传来。
少女的声音清澈空灵,在这阴暗的牢房中响起却莫名多了几分森然。
内侍手一抖,托盘上的鸩酒晃了晃。
“大都督。”锦麟卫一眼看到了陪着骆笙前来的骆大都督,立刻见礼。
内侍看看骆笙,再看看骆大都督,满脸疑惑。
这是什么情况啊,骆大都督带着女儿来给废太子送行?
“大都督,您这是——”内侍试探着开口。
难得人家死囚犯这么配合,赶紧让人死了得了,免得徒生是非。
骆大都督扫一眼卫羌,轻咳一声:“是这样的,卫羌还欠着我女儿酒钱。”
内侍眼睛都瞪圆了。
人都要死了,还追债追到牢房来?
看一眼神色冷漠的少女,内侍打了个哆嗦。
骆姑娘可真是惹不得!
骆大都督也有几分尴尬,干笑道:“公公行个方便,让小女与他说几句。”
一个分量十足的金元宝落入内侍手中。
内侍险些没拿稳,而后便眉开眼笑端着鸩酒退了出去。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就是没有这锭金子,他一个小内侍还要为难骆大都督不成?
见内侍出去了,骆大都督冲那名锦麟卫使了个眼色。
锦麟卫立刻退了出去。
“父亲,您也出去吧。”
骆大都督皱眉,低声道:“笙儿,人临死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为父还是在这里吧。”
骆笙微笑:“父亲放心,他真要乱来,打不过女儿。”
骆大都督一想也是,叮嘱道:“少说两句,说完就赶紧出来,万一有事就喊人。”
骆笙连连点头,等骆大都督出去了,面无表情看着卫羌。
卫羌也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间,这间阴暗森然的牢房内,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卫羌开了口:“我不记得欠骆姑娘酒钱了。”
说到这,他苦笑了一下:“即便欠着,那等下辈子再还吧。”
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见到骆姑娘,那颗麻木的心似乎活过来几分。
临死前能见到这个像洛儿的女孩子,或许是上天对他的怜悯。
骆笙嗤笑:“我就是怕这一点,所以来和你说清楚。”
卫羌盯着骆笙嘴角的讥笑,心头升起疑惑。
与骆姑娘的几次见面即便有过不愉快,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跑来特意讽刺他吧?
“骆姑娘这时来见我,究竟为什么?”卫羌盯着她的眼睛问。
骆笙弯唇:“我来送行。”
她一步步走近卫羌。
卫羌本来坐在地上,此时不由站了起来。
骆笙在他面前站定,嘴角挂着笑意,眼里噙着冷光,低声道:“我以前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什么?”
她就站在他面前,眉梢眼角,轻慢语调,都给他越来越强烈的熟悉感。
这种感觉令他一颗心急促跳动着,生出要发生什么的预感。
骆笙看着卫羌,一字字道:“卫羌,你们家会有报应的,碧落黄泉我都会睁大眼睛看着,等着报应来的那一天。”
卫羌仿佛被重锤敲击在心口,脸色骤变:“洛儿——”
他快若闪电伸出手,握住了骆笙手腕。
少女的手冰冷,神色更冷:“放开。”
“你是洛儿对不对?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卫羌神色激动,手上不由加大了力气。
骆笙感到了疼痛,却连眉都不曾皱一下,以嘲讽的目光盯着形容狼狈的男人,低低道:“你看,我说过的话实现了吧。”
她往回抽手,卫羌死死拉着不放:“洛儿,你别走,我一直想对你说,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骆笙微笑:“我知道你错了啊,你不必反复说。”
“你——”
“哦,我不原谅。”骆笙说得轻描淡写,眼里满是冰冷。
卫羌怔怔看着她。
骆笙趁机收回手,轻声道:“我来给你送行,就是告诉你这个,你就不必想着到了地下再如何了。”
“洛儿——”卫羌凝视着眼前的少女,眼里含了泪。
那颗面对死亡只剩木然的心,此刻满是绝望。
“后会无期。”骆笙转身。
手腕再次被抓住,为了让眼前的人多留一刻,卫羌脱口而出:“洛儿,你就不怕我告诉骆大都督?”
骆笙转过身来,看着卫羌的眼神满是鄙夷:“你害死我一次,再害死一次有什么奇怪呢?”
“不是我……洛儿你听我说,父王答应我不伤害你的,我从没想过要你死——”
轻笑声响起。
“卫羌啊,你有点担当,让我稍微高看你一眼可好?”
十三年前,他们都是十七岁,还能说一声年少无知。可现在这个男人已经三十岁了,却没有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