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天黑的比较早,此时天刚擦黑。荷花里胡同各家门口上都亮着一盏门灯,苏绍伟踩着雪小心翼翼的往小院儿走,安静的胡同里只有咯吱咯吱的脚步声。
他推门进了小院儿,见到院子里被扫的干干净净,廊下还挂着一对红灯笼。正房三间窗户都通亮着,东屋是曾阿花的房间,透过干净明亮的窗户能看见屋里面那个叫烧饼的男孩随着电匣子里的音乐晃动,还有小孩子的笑声。再看西边这个厨房,透过雾气蒙蒙的剪影,能看见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厨房忙活着。
苏绍伟有种温暖的感觉,他知道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在等着他。想到这里,他迫不得已的抬起脚步走了进去。一手拉开门,另一只手撩起了棉棉布帘子高喊一声:“我来了。”
进了屋,热气扑了上来将苏绍伟的眼镜打上了一层雾气。他看不清屋子里的样子,耳边却听见花婆婆带着笑声走了过来:“回来啦?今天外面冷吧?快进来暖和暖和,可别冻坏了身子该感冒了。”
说着花婆婆将实现不清楚的苏绍伟往里面拽,苏绍伟摘了眼镜慢悠悠的往里面走。将手里的眼镜摘了下来丢在桌子上,瓮声瓮气的说道:“眼镜上都是雾,你给我擦擦。”
花婆婆一看果然那眼镜上白蒙蒙一片,笑着喊苏不悔:“念念,快出来给你爷爷擦眼镜。我也不知道用啥擦这个。”说着她看着苏绍伟的身上,忍不住提醒道:“你快把棉袄脱了吧,卷着一身的凉气进来再冻着家里的孩子。”
苏绍伟老老实实的将棉袄脱下来递给花婆婆,花婆婆将衣服挂在了衣架上顺手又拿了一双棉拖鞋出来。蹲在地上一边给苏绍伟脱鞋一边唠叨:“你这是汗脚啊,里面都是湿的。我把鞋垫掏出来放在暖气上给你烤一烤,等你走的时候穿着就不动脚了。”
苏绍伟脱了衣服换了脱鞋又重新戴上了眼镜,这才发现堂屋里有些不同来。
他走到墙边看着一排花架上的盆栽,忍不住看向花婆婆:“你什么时候养了花?”
花婆婆亦步亦趋的跟在苏绍伟身后,笑眯眯的说道:“不是我养的,是念念从董老师那带回来的。她家养了好多盆花各式各样的,听说我也稀罕花就送了几盆。”
说着她指着花告诉苏绍伟:“这个叫铁线莲,这个叫仙客来,这个叫刺虎梅,这个叫,叫,熊掌?”
苏绍伟噗嗤一笑,摇着头说道:“什么熊掌,叫红掌。你啊你,学人家附庸风雅还记不住。”
花婆婆有些不好意思,感慨的说道:“我这辈子做梦都想不到,还能过上这样的日子。能跟你还有大孙女一起团圆,冬天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干看花儿玩。好呀,真好呀。”
苏绍伟听而不语,环视了一圈这些花卉,点了点头打着官腔说道:“这些花都是冬天的开的,但是没有上品。回头我给你买几盆好的,兰花、水仙这些高档的花。你也好好的把家里的陈设给侍弄侍弄。”
花婆婆是个穷惯了的人,从来都不会在这上头用过心。再说以花婆婆的出身,就算是想要用心一些也没有那个品位啊。
她听苏绍伟这么说,连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有这些花就够用了,不用在花钱买了。”
又指着屋子里的陈设说道:“这屋已经挺好的了,不用在收拾了。”说完花婆婆嘀咕道:“我知道你们家那头挺讲究的,你也过惯了讲究的日子。但是我们娘俩不在乎这些,我们现在已经很好了。你看吃的用的,有冰箱还有那煤气罐。仓房里那么多的蜂窝煤,咱家那炉子一分钟都不会灭的。烟筒子也是新的,你摸摸那暖气也是热的直烫手。这么好的日子,我过得很满足了。不要再浪费钱了。”
苏绍伟却不以为然,冷声道:“你那是没见过世面,你能过念念能过么?她将来要不要找婆家?要不要从这个家里出门子?难道你打算让未来的亲家看见这家里破破烂烂脏兮兮的?让你换你就换,把家里打扮得气派一些,我脸上也有光。”
苏绍伟动了气,花婆婆脖子一缩便不敢再说什么了。只能连连点头应声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快别生气了。我炉子上熬了一小天的羊肉汤,你喝两碗暖暖胃吧。”
二人的话苏不悔在厨房里听得真真的,这要是在从前她会非常不屑的站出来怼的苏绍伟说不出话来。可现在她已经改变策略了,她也想明白了今夕不同往日。如今自己有个董方园这个干妈,捡了个干弟弟烧饼又是宁承峻的徒弟。说明自己对苏绍伟来说那是有大用处的人,他频频到访来扮演着慈爱祖父的角色,还不惜哄着花婆婆开心。她何不顺势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呢。
“羊肉炉汤来了。”苏不悔端着一个瓦罐走进堂屋。餐桌的正中间放着一个空盘子,苏不悔将那瓦罐放在空盘子上。又从厨房里端出来几盘家常菜。
“藕夹、萝卜丝肉丸子、红烧带鱼、折耳根炒腊肉、肉末土豆泥、香菇木耳炒白菜。”苏不悔将米饭盛好,高喊着屋里面的两个孩子:“烧饼,俏俏出来吃饭啦。”
烧饼在房间里磨磨蹭蹭不敢出来,苏不悔笑着走到门口用很大的声音说道:“你看了一下午的炉子,爷爷还能不让你吃饭啦?快点,从今往后爷爷回家,咱们一起吃饭。”
俏俏年纪还小,听说可以上桌吃饭了嗷嗷的迈着小短腿走了出来。牵着苏不悔的手仰着头奶声奶气:“姐姐,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