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谈竞甚至没有反应的机会。陆裴明第二巴掌紧接着甩了下来,谈竞勉强低头躲过,等第三掌的时候,他迅速抬起自己的右手,用力握住陆裴明的手腕:“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陆裴明怒视着他,目眦欲裂,“领事馆的小野美黛,你是故意嫁祸的她?”
谈竞半晌没反应过来:“荒谬!我同她无冤无仇,我干嘛嫁祸她?”
“育贤学院的那叠资料,”陆裴明用力甩手,将自己的左臂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滨海领事馆的资料,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谈竞断然否认:“不是。”
陆裴明暴怒,抬起右手来又想要甩他巴掌,谈竞慌忙拦截,但那只是一个虚招。陆裴明将左臂横在他颈间,压迫着他的喉咙,咬牙切齿道:“把她救出来,把她完好无损地救出来。如果小野美黛出事,你就等着陈老总把你剥皮抽筋吧!”
他说完这句话即匆匆离去,只留下谈竞一头雾水。陈老总?陈老总竟然在关注小野美黛?他恍惚意识到小野美黛身份不一般,她不单纯是陆裴明的合作对象。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将自己吓一跳的念头,小野美黛的身份或许和他一样,是效力于重庆的人。
谈竞猛地摇头,让自己的大脑保持清醒。在这个敏感关头,任何不恰当的猜测都会误导他的行动线,陆裴明想要他营救小野美黛,那就必须由谈竞的上司下令,而非是陆裴明自己找上门,空口白牙说这么一句话。
但根据陆裴明那三言两句的信息,他知道日本方面已经对秘密实验泄密事件有所反应了,那个研究员的手提箱必然已经送到了东北。他当初以领事馆的文件替换实验资料,为的就是祸水东引,让军部和领事馆狗咬狗。
只是没有想到这把火会烧到小野美黛身上,但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置信的结果。在事发前不久,小野美黛刚刚声势浩大地突袭了育贤学院,目睹了秘密实验室的基本情况,并且对那些情况做出剧烈反应——她从学院回来后莫名消失两天,很难让人不把她和失窃的资料联系在一起。
谈竞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完全摘出这件事。从表面上看,他和资料失窃事件毫无关联,他不知道育贤学院的秘密,除了建校时对栖川旬的专访和那次拜访卫婕翎失败之外,他与学院也毫无联系,事发前他向左伯鹰汇报了重庆地下锄奸队的最新行动,也可以侧面说明他这段时间一直在追查这件事——只要小野美黛不在狱中供出自己,他就是彻底安全的。
她会供出自己吗?谈竞认为会的可能性完全占上风。她画的那些秘密实验室的素描谈竞见过,如果那天只有他们两人,那他完全可以要死牙不承认,麻烦就麻烦在那天有人报警,片区警察造访过小野美黛的公寓,虽然他没有露面,但那个同他对话的警察如果站出来指认他的声音,那谈竞完全没有洗白自己的机会。
他马上动身去了警察署,没有见栖川旬,找得是左伯鹰:“听说领事馆出事了。”
左伯鹰面色阴沉,先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谈竞,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特务机关知道的。”应付的说辞是早就想好的,他同藤井寿互相递过橄榄枝,这一点栖川旬心知肚明,而这个时候领事馆和特务机关水火不容,他们也不可能去找藤井寿核实情况。
“你都知道了,那还问什么?”左伯鹰问道,“小野秘书还好吗?他们有没有对她用刑?”
谈竞心里一动,立刻反应过来特务机关已经抓走了小野美黛。
“我不知道,”他说,“我接触不到小野秘书。”
左伯鹰没有纠缠这句话,谈竞毕竟是领事馆的人,藤井寿想对付领事馆,怎么可能将小野美黛的情况透露给谈竞。
“到底是怎么回事?”谈竞语焉不详地发问,“小野秘书真的是?”
“混蛋!没有证据的事情,你也敢胡言乱语!”左伯鹰忽然暴怒,如果小野美黛真的被证实了有问题那遭殃的不仅是他,恐怕栖川旬都会大祸临头。
左伯鹰是被栖川旬从日本带来的情报人员。在领事馆内做情报工作的,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日本人,他们在栖川旬的要求下给自己起了中国名字,将妻子儿女迁到中国,个别几位甚至还娶了中国太太——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中国人,但他们到底不是中国人,所以才能被栖川旬信任。
左伯鹰是个中文名字,他的原名叫佐佐木英雄,取中文里同音的“左”为姓氏,伯为家中排行,而“鹰”则是自己送给自己的字。左伯鹰的妻子是一个中国人,而且是滨海本地人,家境颇为殷实——两人在东京大学求学时做了同窗,因此才发展出这段姻缘。
谈竞不知道左伯鹰对他这位中国太太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只知道以他在日本国内的家世背景,万万娶不到这样的妻子。
这位妻子带给他许多实惠的好处,就比如警察署负责人这个职务,完全是因为栖川旬看他岳丈在滨海有些地位,能使这个警察署在名义上跟中国人靠的更近,所以才从领事馆所有优秀的情报人员中挑选了他,让他担任了这个职务。
他完全靠栖川旬起的家,所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如果栖川旬被问了责,左伯鹰连自辩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会被处罚,甚至勒令切腹。
这是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谈竞判断,帮他,或者说是帮领事馆解决这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