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林玉珍方停住了流泪,却也不说话,闭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林谨容小声地重复了遍:“姑母,和钱财比起来,自己的康健最紧要。咱们又不缺吃穿。”
林玉珍轻轻摇头:“我哪里是为了这个哭?我只是想,没有钱财儿子傍身的女人,可怜又可悲。”
她还是第一次和林谨容说这样泄气的话。林谨容看看林玉珍鬓间掺杂着那几根白发,带着细纹的眼角,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怀里的那几枚小小的钥匙,过几日便要将这几枚一直以来给自己莫名安定的钥匙交出去了,不知到时候会不会失落?林谨容垂着眸子想了片刻,轻轻摇头——前生与今生,她最大的区别在于,前生总想着靠别人,今生靠的是自己。只要她能活下去,只要她还能思考,无论失去多少钱财她都能重新赚回来。
林玉珍本来冲口说了那句话后是有些羞窘的,不见林谨容回答,忍不住就更懊恼,便想找点茬掩盖过去。可等她抬眼去看林谨容,只见林谨容垂眼看着地上,一脸的怔然,并无半点嘲笑或是幸灾乐祸的样子,忍不住又换了语气:“你是不是也投了钱的?”
林谨容见她真是关心,便也放柔了声音:“姑母莫替我担忧,我真不曾投钱。”
林玉珍倒也没说什么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该听你的话,或者是怪林谨容为什么没有死死拦住她之类的话,只低声道:“那就好。你去吧,好生照料毅郎,我想一个人待会儿。晚饭你们不必过来伺候了。”
林谨容也就起身:“想必公爹也是极难过的,姑母若是能,宽慰一下他老人家也好;若是不能,也不要…………”
林玉珍不耐烦:“知道,我不会和他吵。和他吵就是白白便宜了那骚狐狸!”
林谨容见她口不择言,果然是气糊涂了,笑了笑,起身走出去。方嬷嬷迎上来小声道:“奶奶,适才打破那只茶盏,是老爷最到这里,已然是恨得咬牙切齿了。
林谨容沉默片刻,道:“不过是一只茶盏而已,难道太太还当不得一只茶盏?照实禀告就是了,老爷不会当回事的。只要互相体贴,其他外物算得什么?嬷嬷好生伺候着,有事来叫我。”
方嬷嬷笑笑:“奶奶说得是。老奴这就去伺候太太。”只要林玉珍不乱发脾气就什么都好说。
林谨容点点头,自回了房。
天掾黑时,方嬷嬷使了素心过来传递消息:“请奶奶放心,没事儿了,老爷和太太没吵。”
陆建新回去了,陆缄却还没回来,林谨容便猜他大抵是被涂氏留住了,便也不让人去催问,由着他母子自去纠缠。待得天黑尽了,陆缄方回来,才一进门就将外袍脱下来扔到地上。
林谨容忙道:“这是怎么了?”
陆缄抿了抿唇,忍了又忍,阴沉着脸道:“脏了。”
林谨容捡起来看,但见袖口皱巴巴的,上头还沾着些不明液体干涸后留下的斑斑点点,猜着大抵是涂氏的眼泪鼻涕一类的,再看看陆缄那模样,突然就很想笑,好容易忍住了,把衣服递给双全:“拿去洗了。”自备了水给陆缄洗手洗脸,也不问涂氏如何,只问他:“三叔父的病好些没有?”
陆缄皱起眉头:“还是不见好。”洗了脸和手后,忍不住又怒气冲冲地道:“好没道理!竟怪我不曾死死拦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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