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有关秦不羡的事情上,我总是容易恐惧,之前她在我身边的时候是这样,现在她不在我身旁了,这种感觉却未曾有半分消减。
比如现在,我听到程遇这句话,在温暖的茶室里,背后竟生出密密麻麻的冷汗,连带着手指都跟着颤了颤。
我捏住程遇的下颌,锁住她眼睛,心惊胆战地确认道:“你把方才的话,再给本王说一遍。”
她唇边溢出些瘆人的笑:“我方才说,那时候的秦陆大人,其实是在给你们这些锦国来的贼寇种恨呢。”
抬手把本王的手指一根一根地从她脸上掰开,然后退回去,端起酒盏,靠着软垫回忆道,“他在走出城门到被你们杀死这不足一刻钟的时间里,取了你们所有人体内对南国百姓、南国官员的恨丝,这恨丝没有送还你们体内,而是全部种在了他自己身上,于是,你们心中只对他一个人看不惯,而放过了他背后,所有的南国子民。”
“所以那短时间的懵然……”
“所以那短时间的懵然,并不是因为被他下跪的动作给唬住,而是被控制住了。我南国的辅政大臣怎么可能是肖骁鼠辈呢,哈哈哈哈你们真是太单纯太好骗了。”
本王震惊不已,以至于还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转折:“可种恨不该是这样的流程。”
秦不羡曾经把种恨的流程的流程完完整整地给我讲过一遍,秦不羡这样有天赋的人一次只能取一个人的恨丝,且必须要在那人沉睡之时,且必须小心翼翼,否则会引起魂魄纠缠……所以秦陆怎么可能在那样短的时间内把面前这千军万马的恨丝给取出来呢?
程遇转了转酒杯笑道:“舅舅比起一般的种恨人、甚至比起秦不羡这种有天赋的种恨人都要强大,他同我母后一样,是被专门制作出来的种恨传人,舅舅甚至比母后还要厉害一些,他在不老门做了二十年的门主,得上一任门主亲身传授,拥不老门绝密门经,短时间内元神出窍、给成千上万的人取恨丝这种事,对他来说不是做不到的,只不过反噬大一些,危害多一些,可那个时候,国家都要亡了,百姓都要沦为俘虏了,舅舅他哪里还顾得上反噬呢。”
见我不答话,她又笑道:“卫期哥哥,自从那次攻城之后,你对南国府的感情便格外深厚,远远超过锦国的其他州府,甚至不惜和自己的皇兄反目,也要为南国府的百姓谋求前程。你就没有一次认真思考过,这是为什么么?”
这句话让本王恍然大悟。
曾经有一个人,同我讲过几乎一样的话。
洛昌城,赵孟清——
那是本王第一次发现,这十五年来,自己从未有一次考虑过锦国的其他州府。
当时的赵孟清一针见血:“除了南国府的高济,你遇到的陵台孙之岭,我遇到的洛昌陆书远,都荒唐成这副模样,加之去年宜屏府的洪灾、长赢府的干旱,前年棋州府的地震、嘉汇府的蝗灾,我泱泱大锦,十四个州府里政通人和、风调雨顺的寥寥无几。殿下若想称帝,下官必然不会阻拦,但是请殿下不要把所有心思都放诸南国一个州府身上,你若想做明君、走正道,就要放眼天下苍生,匡扶江山社稷。毕竟,十四个州府的人,都是我大锦的子民,千万广厦要一同矗立,为所有子民挡风遮雨。”
我以为是自己不上心,忽视了其他的州府,于是从洛昌回来后,有意地去多了解其他州府。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对南国府上心,是因为对南国的恨被秦陆取了出来,于是对南国府的百姓只剩怜爱,再无厌烦。
“卫期哥哥,这样看来,你就是秦不羡的杀父仇人了。”
这句话让本王如鲠在喉,继而恐惧万分,冷汗又渗出脊背,把贴身的中衣给打了个透湿。
程遇已然拿捏住了本王的软肋,所以她也不打算放过我了。
“你在害怕什么呢?你怕秦不羡不肯原谅你,再也不理你了,还是怕她从遥远的地方回到帝京来,找你报仇雪恨?”
“你想做什么?!”我瞪住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倒影这一个双目通红、怒火熊熊的本王。
可程遇笑得越发愉快:“不用害怕嘛卫期哥哥,你对秦不羡做过的缺德事还少么?可你见她认认真真恨过你么?”
你对秦不羡做过的缺德事还少么?
可你见她认认真真恨过你么?
脑袋里发出轰然一声响。
那些场景那些人物在脑海里走马观花一般转着,秦陆,秦不羡,千军万马,取恨丝……
我终究没能控制住自己,踏过桌案捏住了程遇的脖颈,已顾不得对女人下手这种君子不耻的行径,咬牙切齿问道:“你对秦不羡做了什么?她为什么屡次三番原谅本王,她为什么对本王恨不起来?”
桌上的酒杯悉数震落,桂花酒洒了一地,原本安静暖融的茶室变得一片狼藉。
可程遇未曾有半分惊慌,她依旧在笑,笑得让我胃部发出一阵一阵的抽疼。
“卫期哥哥……咳咳咳咳……你把我杀死了,你就永远也……得不到秦不羡身上缺失的东西了哈哈哈哈……”
片刻之后,手指如她所愿慢慢松开,“本王再问你一遍,你对秦不羡做了什么?”
她抬手贴上我的唇:“你错了卫期哥哥,我没有对她做什么,她身上缺掉的东西,都是你亲自拿走的。只是你忘了而已,包括……”
她跪坐而起,半边身子贴近我的胸膛,唇角停在我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