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恨我让你进了这画舫?”
“兰亭哥,”兰舟缓缓道:“此囹圄非真囹圄,瘦骨嶙峋饥惶难忍又想活下去才是。感谢兰亭哥,救我一命,我还活着。”
偏偏是这轻描淡写不痛不痒的语气,叫我听得万分心疼。
“呵呵呵,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哇。”陈堂哥发出一阵爽朗却让我分外厌恶的笑声,紧接着,隔壁传来卷轴铺展开的声音,“听画舫老板说,近日有个年轻的公子给了你不少的金叶子,帮你脱离了画舫,你帮为兄辨认一下,那个公子是不是画上这位姑娘?”
形势似乎急转直下,我不知道那画上的姑娘是不是我,可我无端地生出一阵恶寒:我同兰舟小公子的相识不过是凑巧,而他远在帝京,我们本毫无瓜葛,他怎么会拿着一幅画来追问是否是我?
隔壁的陈兰舟否认得不紧不慢,语气里带着不同以往的沉着与淡漠:“如兰亭哥打听的这般,且画舫的老板也说了,给我金叶子的是一位公子,可画上的却是一位姑娘。”
“她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女扮男装,你只管看她的相貌与那位公子像不像。”
陈兰舟低笑出声,语气却愈发疏冷且不在乎:“莫说那公子和画上的姑娘样貌确实不同,就单说男人和女人,他们除却样貌,也是千差万别的。”
陈堂哥并不死心,话音也带了些审视的意味:“你如何这般自信,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呵呵呵呵,”陈兰舟凉凉地笑着,“我同他在乌篷船里、在画舫房间里都解衣宽带肌肤相抵地睡过了,那是个真真切切的男人,不然兰亭哥如何觉得,人家公子会平白无故地赏我一钱袋金叶子?”
听完这番话,我已僵在那里几乎不能动弹。
即便是再傻,我也明白那幅画里的人就是我了,否则陈兰舟不会这么故作冷静地撒谎,也不会把这谎撒得又圆又润有模有样。
那位叫兰亭的堂哥好像是信了,喃喃地琢磨着什么,疑惑道:“既然画上的人并未出现,那他为什么千里迢迢地赶过来,难不成就单纯地为了买一个宅子?”
“不知哥哥说得‘他’是谁?”陈兰舟看似无意又似漫不经心,却问出了我此刻也想问的问题。
陈兰亭嗤笑一声,道:“没什么,一个胸无大志的闲散王爷而已,若不是皇帝陛下对他还有点喜欢,他早就跟着他的哥哥到地府做皇兄皇弟去了。”
“哦。”
陈兰舟就此止住,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可那位堂哥却意犹未尽,继续给弟弟讲着帝京动人心魄的权利和阴谋:“我看皇帝陛下不过妇人之仁,此人曾有藏兵之嫌,继续留着也是祸害,既然他这主动离京没了护佑,我便只能替皇帝陛下解决这个麻烦了。”说到这里灌了口酒,略失意道,“他这人水性好,上次不小心让他跑了,这回远离了那湖,应该插翅难飞了罢。”
“那小舟就祝哥哥一切顺利。”
座椅挪动的声音响起:“为兄先走了,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如何了。这幅画留给你,你日后遍游天下的时候,若是见到这个姑娘,便写信告知我一声。”
“好。”陈兰舟说。
从门缝里目送了那位右腿有些跛的陈堂哥,又等了半刻钟确定他没再回来,我终于走出房间,推开了隔壁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