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轻。
还有更轻的东西。
顾长生终于也走了。
……
然后洛宁的屋子前来了最后一个人。
——
这个人所有人都知道她会来,就连洛宁都不会觉得奇怪。
但是真的当她出现在了这里的时候,却又是所有人都会觉得是很头痛和很棘手的一件事情。
所以空气安静了。
然后应檀溪从外面走了进来。
……
……
这几天的奔波仿佛让她变得更加的憔悴,脸色就在这时候变得更加的苍白。
但是偏偏她又是这世间最会化妆的那个人。
她能极为巧妙的用脂粉的挡住自己脸上的苍白,然后留下足以让自己看起来有些健康的红晕。
——
洛宁就坐在那里,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任何表情能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
应檀溪走进来,然后桌子上的烛火变得更加的明亮了起来。
那本来要熄灭的炉火又重新被填上了新柴。
应檀溪平静的坐在了那火炉的旁边。
烛火如同将尽斜阳一般的光芒落在了她美丽的脸上。
她捂嘴轻声咳嗽了几声,然后望着洛宁平静说道,“我不是故意的。”
……
她的性格很直。
说起话来很直。
但是却讨人喜欢。
所以她和洛宁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六个字。
别人也许听不懂,但是洛宁却能听得懂。
他坐在床上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了。”
应檀溪看着他笑道,“我只是怕别人误会,免得别人说我在这倒是破坏了你和秦薄衣的感情。”
洛宁摇头道,“你从来不会做这般无聊的事情的。”
应檀溪笑道,“我会觉得很开心的。”
洛宁平静说道,“那也正是你的风格。”
应檀溪认真道,“我的风格很多,不过大多数都是看我的心情。”
洛宁盯着那又一次重新燃烧起来的烛火和炉火,然后眼神之中出现了很多情绪。
“今晚已经有很多人来找过我。”
应檀溪淡淡道,“我知道。”
洛宁愣住,“你怎会知道?莫不是你也是在偷听?”
应檀溪冷冷道,“我是不会偷听你们这些事情的,但是我却知道一个问题。”
洛宁问道,“什么问题?”
应檀溪说道,“礼貌问题。”
洛宁无奈的摇头,然后说道,“直接说罢。”
……
应檀溪的目光也正是落在那炉火之上。
她的眼中生出了无限的愁绪。
“等到这次战争结束,我会回南郡。”
洛宁不语。
应檀溪看着他的脸认真问道,“你会跟我一起回吗?”
洛宁沉思说道,“可是我已经答应过别人。”
应檀溪认真道,“跟她回剑渊?”
洛宁没有回答。
应檀溪无奈笑笑,“我只是随口一说。”
她站起来身子,然后平静的走到了门口。
洛宁道,“这就走了?”
应檀溪淡淡笑道,“我本来就有这一件事情,除了它之外,再无其他事情。”
洛宁缓缓的低下头去,然后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他的目光之中像是有某种奇妙的东西在挣扎。
也像是有某种不一样的东西在波动。
他忽然抬头,然后望着应檀溪已经走进风雪之中的背影。
洛宁叫住了她,“等下。”
应檀溪停住了脚步。
……
洛宁看着她的背影,然后狠狠地咬了咬牙。
“我其实……是很……”
夜色静静悄悄,仿佛连雪花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应檀溪的脚步在雪地上碾压出了淡淡的声响。
她停住,然后静静的等着。
洛宁的话定格而住,然后他的语气变得无比的无奈。
仿佛那两个字在他的口中变得无比烫嘴,所以无法说出口。
他握紧的拳头然后又松开。
那两个字最后变化成了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然后终于把那句话说完,“我其实是很担心你的……”
应檀溪道,“担心?”
洛宁道,“是……担心。”
应檀溪道,“我走了,注意休息。”
她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屋门被关上。
洛宁重新躺在了床上。
他知道自己要说的这两个字不是这。
他也知道她知道自己要说的两个字不是这。
可是她们两个人之间就像是自己和天下之间。
他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他无奈的看着黑夜笼罩,然后终于沉沉睡去。
烛火燃尽了。
炉火熄灭了。
但是却不会有人再来点燃他们了。
……
……
今年的最后一天。
也是新年的第一天。
中原下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
冰冷的雪花不知道是在为生者庆祝还是在为了死者默哀。
郡主死了。
黄春秋死了。
陶余温死了。
还有无数的将士都死了。
他们的命和血丢在这片苍茫的大地之上,然后只有冰冷作伴。
但是还好。
这场大雪下过了。
这个世界便是赐予他们一张本来就属于这天地的棉被。
……
……
应檀溪站在玄武城的城头。
她的目光望着的是南边。
南边便是南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