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方妈拼命上来拽康玉翡,“娘娘,这事定有转圜,娘娘不必如此自轻自贱。”
“算了吧,都算了,我折腾不起了。我累了。”康玉翡抬头看看这四方的天,她真的觉得累了,原就是为了侯府死撑着,现在也才知道,自己也是这圈圈绕绕中困死侯府的那一环,要是自己当初不进宫,要是自己死了,侯府也就没这么多话柄拿在别人手上了。
“娘娘……”
“也别叫我娘娘了,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的名字吧。”康玉翡越走脚步越沉,停顿下来,抬头一看,一串泪珠从眼眶里滑落下来,再抬脚起步,那泪珠像是断线的珠子一般,再也停不下来。她扶着朱红色的宫墙,慢慢蹲了下去,哭到不能自已。
可哭完了以后呢,她还是得自己抹干了眼泪,再自己站起身子,继续往慎刑司走去。
太子安置好皇上,在门外侯着王彦风诊断病情。
赵宝江赶了过来,“殿下,人都出宫了。镇北侯府的两位公子也没计较什么,只是求情殿下,彻查行刺一事,说太子妃娘娘断不可做这样的事情的。”
“康三公子的脸,太医怎么说?”
“怕是破了相了,会留疤的。不过康大人倒是豪爽,说这不碍事,战场上厮杀的人,脸上有疤算的上什么事啊。”
太子一笑,心里也舒坦一下。毕竟这事是自己对不住人家,以后有机会可得好好赔个罪。
王彦风出来了,见到太子便直摇头,“陛下脑子不大清楚了,怕是……怕是……撑不到年底了。”
太子拳头握的紧,可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叹口气。
“殿下,原先微臣也说过,这,医不好的,只能撑日子,如今撑到这时日,已是不容易了。”
太子又叹口气,拍拍王彦风的肩膀,“麻烦王太医好好照料皇上,最后时日,别让他遭罪就好。”
“微臣定不辱命。”
还未日落,就见慎刑司门内一片昏暗,康玉翡心里有些不安,可再不安,这道坎始终要跨过去。她抬脚入了门,一个人影快步的迎了上来。
“娘娘,您尊贵之躯,怎可……”
听到这声音,康玉翡心里竟有些安定,“沈默。”
那人走到门口相迎,日头下,他那张面貌丑陋的脸一览无遗。可康玉翡不觉得害怕,反觉着亲切异常,像是许久不见的旧友相逢,就连这凶神恶煞的地方也有了点暖风。
“娘娘为何来这一趟?若是为了您身边的那位易姑娘,她早就被太子殿下身边的赵公公带走了。”
沈默把她搀进了门,这幽暗的烛火里,都是些带着血污的刑具、桌椅,看着就让人慎得慌。
“这我知道。我是来领罚的。”康玉翡说的云淡风轻,可她心里还是嫌恶的很。从小到大她也领过很多罚,但是这一次,从里到外,都让她恶心。
“领罚?”听到这个沈默不敢耽搁,把管事的太监刘喜宝请了出来。
“娘娘。”方妈见到康玉翡脸色,急忙改了口,“玉翡,您当真要在这慎刑司领罚?这事原本就荒唐。求不来皇上,您再去求求梅妃娘娘,断不需要在这受罪的。”
“不就是十鞭子,不就是苦差事吗?可别去麻烦梅妃娘娘,如今她爹爹严尚书打算告老还乡了,她又病着,可别再让她烦心了。放心吧,我能捱。”
方妈还打算劝着,可刘喜宝一出来,这境况就不大一样了。这人尖瘦的模样,像是见了食物的耗子,听到领罚两字,根本不顾太子妃身份什么的,只管安排着上刑具。
“娘娘,待会记得选站着受刑。站着,那些奴才们不好使力,少受点罪。”
康玉翡搓着手心里的疤,有些恍惚忘了点头。她从小到大,吃过苦,受过罪,但还是有些害怕。直到被绑上柱子,那一鞭子上了身,一阵疼痛从后背狠狠袭来,简直让她头皮发麻,她奋力咬住牙,才没叫出声。痛,她惯能忍。
她定了定神,咬紧牙关硬撑着。
还没缓过劲,又是一鞭子,这一次似乎疼进了骨头里,第三鞭,她感觉后背已经裂开了,她没办法直起身子,趴在柱子上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嵌进木头柱子里,从指缝里微微渗出血来,第四鞭,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她从未受过这样的罪,从未感受过疼到绝望是什么样的滋味……
再往后,她便没有知觉了。
康玉翡是被人抬出慎刑司的,出了门,灯笼的烛火照在她脸上,她悠悠醒转过来,看着旁边那人的侧脸,是太子的侧脸,她最不想看到的脸。她努力侧过身子去。
“娘娘醒了?太子殿下心疼娘娘,差人来带娘娘回去。”
这声音是沈默的,可这侧脸看着和太子太像了,只有他微微转过来,露出伤疤才可将身份辨认开。
康玉翡也没这力气想这些,重又昏睡了过去。
再等她醒来,已是在自己的床上。外面一片漆黑,床边也只有一两人候着,看见她醒了,便有一人出去报了信。
“什么时辰了。”
“刚过子时,娘娘,您身子可不能随意挪动,得好好养些日子呢。”
康玉翡虽疲乏的很,但这说话的小宫女身影不大常见,她还是努力支起身子看了一眼,“你,北鸢?”
“是,娘娘,殿下心疼娘娘这边没人手伺候,特意让奴婢过来的。”
原先躺着不动还好,一动弹,后背又疼的让人受不了。康玉翡咬着牙,摆摆手,不想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