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到了六月底的时候,尽管往屋里一釜接一釜地运冰块,但仍压不住外头一阵猛盖一阵的热浪,尽管人静坐房里不动,仍忍不住汗湿薄衫。
一大早,顾彦宜便来找苏子昂。
他站在墨玉轩的雕花窗棱边看向天空,“子昂,听闻贵府后山是个纳凉的好地方,瞧着今日彩霞满天,只怕又是一个大暑天,不如叫上府里的少爷们,一同去后山吃茶吧!”
苏子昂眼前一亮,顿觉主意不错,“你倒是提醒我了!不过,光是少爷们怕是不行。这几日,妹妹们日个个都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似的,我们去后山,怎好不叫上她们?!”
顾彦宜闻言,便淡笑,“你作主便好。”
镜花小筑里,锦念正在看话本。
最近天热,学堂里也停了课,苏锦桐学了几日的制香也没兴趣再来找她,锦念每日除了给老太太和母亲请安,大都无事可做,倒是让她抓准了机会整日看话本。
苏锦绣进来,显得有些兴奋,“还傻坐着干嘛,赶紧换衣服去,我们今日去后山吃茶!”她说着,夺去了锦念手中的话本。
“都有谁去啊?好好的,怎么突然想去后山。”锦念有些懒得动。
“就府里的哥儿和姐妹们!”苏锦绣有些火急,“你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要不然我就把话本送去三婶那!”
算你狠!锦念瞪了苏锦绣两眼,无奈地遣杜鹃去给母亲送了口信,“跟母亲说,等我晚上采莲叶回来做荷叶鸡。”
吩咐完了,她这才进厢房换了件白底三蓝纹的夏裳,带着莺歌一起去了后门汇合。
让她意外的是,顾彦宜竟然也在,他身穿雪青色暗花芝麻纱长衫,人看上去淡淡的,沙泉站他身旁,后背还背着两把伞,看起来有些怪怪的。
见到她走来,他淡粉色的唇畔轻启,“六妹妹。”
两人已是认识的,锦念不能再当作陌生人一样无视他,掩下心中的异样,她轻声答了一声“顾四哥。”后,下意识地便隐在苏锦绣身后。
顾彦宜淡笑点头,一派云淡风轻。
苏锦桐一如既往的最后一个到来,她穿着嫩黄|色的纱裙,头上戴着点翠梅花发钗,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明艳。
她便走到顾彦宜身边,故作娇嗔道:“宜哥哥,刚才你怎么不等我一起过来?”
适才顾彦宜去给老太太问安,苏锦桐则去东厢房换衣裳,本是打算跟顾彦宜一起走的,但等她换好衣裳出来时,顾彦宜却不见了踪影。
她只得带着丫鬟急急往后门这边赶。
顾彦宜面上浮起笑容,“我回子昂的院子拿伞。”
原来不是故意避开她!苏锦桐格格笑起来,“宜哥哥,你第一次去后山怕是不知道吧,通往后山的路都栽了树木,这一路上可不会晒到日头!你还是让沙泉把伞送回去吧!”
顾彦宜闻言,淡笑拒绝:“不必了!左右不过两把伞,带着便是了!”
见他如此,苏锦桐便也不再坚持。
此时刚过辰时两刻,人终于到齐了,大家便开始往后山去,一众丫鬟婆子提着提盒跟在后头,阵式瞧着也有近五六十人。
一路上草木葳蕤,大家走走停停,大半个时辰后,终于陆续来到后山的凉亭里。
因四老爷喜宴客之故,这里的案桌都足够大,大家都围坐一圈仍绰绰有余。
丫鬟们从提盒里拿出点心和茶水,陆续摆上桌来。
苏子昂抿了口茶水,看向顾彦宜,“我倒有一事要问你,听说我们书院出了个念安居士,擅长丹青,你正好也喜欢此道,你俩可认识?”
顾彦宜深邃的眸子一敛,“怎么,子昂这是改了性子,突然对丹青感兴趣了?”
“我是很好奇!”苏子昂淡笑,看向锦念,“听六妹讲,他的画似乎还挺值钱?!”
顾彦宜闻言,抬眼看向锦念,薄唇微微勾起,“竟有这事?我竟不知书院里还有这号人。”
他笑时,眉宇间格外好看,直把苏锦桐看得小脸迅速地飞起一抹红晕,就连声音都变得娇柔婉转了几分,“好好地,说什么念安居士,宜哥哥,我们去那边看荷花吧!”她笑着,指了指不远处的莲花池。
那里荷叶田田,白莲与红莲间落盛开,起风时,摇曳生姿,煞是好看。
锦念额头微跳,决定无视两人。
顾彦宜端起石桌上的茶杯,随意抿了一口才道:“坐这就挺好,你自去吧。”
他那高高在上的疏淡,别人瞧不出,但自认还算熟悉他的锦念却听出来了。
这倒让她觉得颇为意外,原以为这两人是看对眼了,如今看来,只怕是苏锦桐一厢情愿罢了。
不过,那又如何,顾老安人已答应了老太太,难不成顾彦宜还能反对她的决定不成?
锦念突然有些幸灾乐祸起来。
她心下正偷偷地乐着,就听到顾彦宜清浅的声音再次响起,“倒是要劳烦六妹妹与我说说,那念安居士的画真是那么好?
他深邃的眸子看着她,很是疑惑的模样。
锦念忙一凛,敛着心神想着该怎么答话。
苏锦桐却抢了先。
“宜哥哥还是别为难六妹了。”被顾彦宜当着这么多的人面拒绝,苏锦桐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那人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要不宜哥哥怎么会不认得,是吧,宜哥哥?!”
锦念无语,世间的男子都是欺世盗名的,就你宜哥哥一人是才高八斗的!
一边的顾彦宜只是笑着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