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夫人四十多岁的模样,微胖。听容姨娘介绍锦念是苏佑桦的嫡次女后,立即拉着锦念的手直称赞:“六小姐真是个水灵又能干的孩子,宴会打点得井井有条的,连我看了都自叹不如。”
锦念摇摇头,看向容姨娘,笑道:“夫人过奖了,宴会的打点哪里有我什么功劳,全是容姨娘安排得当,容姨娘打理宴会的本事,就连在扬州的母亲和祖母都是称赞过的……”
锦念笑得柔静友善,容姨娘心下却恨不得牙痒痒。
在扬州,苏府的宴会哪里有她一个姨娘什么事?
苏锦念这小贱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着夸赞是她的功劳,话里话外却又在贬低她,埋汰她只是一个当姨娘的,再怎么能干也只能听正室主母的……
往日她惯在这些夫人们面前以夫人自居,如今苏被锦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姨娘,又提到远在扬州的正室夫人,叫她日后还怎么在这些人面前抬得起头来?
在场的夫人们都是人精,哪能听不懂锦念的意思,偏偏苏锦念这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无法挑出半分错处!
苏锦念这般作为,是在替她娘讨回场子吗?小小年纪却比她娘难对付多了,冷不丁的举起爪子来,一下便把你抓出血痕来。
容姨娘心中有恨,朝薛碧容递了个眼色,面上却作痴地谦虚了一番:“都是下人们的功劳,我也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
倒是挺能宠辱不惊,锦念笑而不语,带着黄夫人去了花厅。
席间,丫鬟上菜时,不小心把汤散在了薛碧容的衣裳上,她那缃绯色的短袄顷刻便染上了一块大油渍。
薛碧容羞红了脸,她站起身走到锦念身边,尴尬道:“六小姐,可否让你丫鬟带我去更衣。”她说着,小手扯了扯身上的沾了油的短袄。
容姨娘正在花厅外忙着吩咐丫鬟上菜,锦念身为主人,她不能置之不理,只得唤来杜鹃,吩咐道:“你带薛小姐去我院子里更衣……”
杜鹃闻言,欲言又止,扭着手不想动。
锦念皱眉,挥手催促道:“去吧,帮我把薛小姐照顾好……”
同知府外院里,谢谦随苏佑桦应酬宾客,他不喜饮酒,因此,等桌上开始觥踌交错时,他便起身往花园里去透气。
他正慢慢踱步,迎面却慌张地跑来一绿衣丫鬟,见到他时,便惊呼道:“表公子,救命…救命……”
谢谦记得她,这个小丫鬟便是他送锦念回同知府时,将他们拒在门外的守门小丫鬟。
见她慌里慌张却又不说是何事,谢谦心下便有些不耐,冷声道:“什么事?”
小丫鬟平了口气,急急道:“那个……小姐掉入荷花池里了……”
她的话还未说完,谢谦已经跑出几丈远。
谢谦跑到荷花池边时,便看到杜鹃正在水池边大声喊着救命,荷花池中间,那抹缃绯色的身影渐渐没入水中。
谢谦只觉得心口疼得像是缺失了一块,他顾不上脱下外氅,挺身便跃入了荷花池中。
后院里,丫鬟已经开始上了饭后水果,锦念却久久不见杜鹃和薛容碧回来,她正要打发丫鬟去看看时,有小丫鬟急匆匆跑进来,大喊道:“有人落水啦……”
这一尖叫声,像一瓢冷水泼入费油里,花厅里顿时陷入纷乱中,众人纷纷站起来。
锦念快步走到小丫鬟面前,沉声呵斥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那小丫鬟跑得小脸通红,气喘吁吁道:“是薛小姐…落水了…”
锦念心下一惊,薛碧容若在宴会上出了事,身为主人总有失责之处。
“快救人,还愣着干什么?”容姨娘已急得撇下宾客,率先往荷花池而去,身后跟着一干满脸担忧的宾客。
锦念来到时,荷花池旁已围观了不少人,男宾女宾都有。
谢谦正奋力地往岸边游过来,他身后还拖着一个人,是薛碧容。等他一靠岸,岸边上的人立即伸手将两人都拉上了岸边。
谢谦累得几乎要瘫倒,他没顾上平复呼吸,人一上岸,立即伸手去扳过被他救上来的女子。
“表妹……”他说着,伸手便要去掰开地上女子的嘴唇,下一瞬,他的动作却生生顿住了。
他看到了薛碧容有着双柳叶眉的脸,他的手僵在半空中,不敢置信地看着薛碧容。
“快看看还有没有呼吸……”有宾客叫起来。
谢谦终于清醒过来,心下不由得一松,目光飞快地在人群搜索了一圈,对上锦念正担忧地看着他的眼神,他的心突然踏实了下来,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你没事,真好……”他走向锦念,努力对她安抚一笑。
深秋的淮安很冷,下水后的谢谦此时已冻得嘴唇发紫,锦念却一下子便捕捉了他眼里的温暖,她心下为之一颤,有奇怪的感觉淌过心头。
这样的表哥真的很好,让她觉得很安心!
但今日这一出,只怕没那么容易善了。
她心下暗暗捏了口气,看着谢谦无声地笑了笑,这才道催促他去换干净的衣裳:“天很冷,当心染了风寒。”
那边,薛碧容已被人叫醒过来,看到许多人在围着她,她吓得哭了起来。
薛秀才今日也来参加寿宴,见到妹妹被救醒后一直哭着,担心她这是吓坏了。他走到容姨娘身边,躬身请求道:“…还劳烦带舍妹去更衣!”
“薛画师勿要担心,我这就送碧容去更衣。”容姨娘叹了口气,吩咐两个小丫鬟扶着薛碧容去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