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的双眼里充满惊愕和狂喜,在这样豪强士族云集的宴会上,他连手中的酒杯都端不稳,摇摇晃晃的葡萄美酒仿佛他此刻摇摆的心境。这样的举动,无疑让在座诸人心中都哀叹一口气。就连主位上的刘表,看到刘琦此时的表现,脸色也蓦然升起几分黯然。
不过,事已至此,刘表也知开弓再无回头箭。他努力将自己的目光从刘琦身上移开,艰难说道:“今日之事便是如此,长幼有序、纲常有度,荆州之位非刘琦不能胜任。纵然襄阳小有动乱,然有玄德亲力镇守,襄阳……”
话音未落,门外已有一传令浑身是血跑入,直接扑倒在那鲜红的波斯地毯上:“主公,陈到叛乱,诛杀我襄阳守卫校尉王威、吕公,此番正率兵屠杀襄阳守卫。不出三炷香时间,恐怕就要杀到这里来了!!”
刘表的遽然变色,他长身玉立的身形这一次狠狠摇晃了一下,几乎与刘琦猛然晃动的酒杯一般。他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刘备,长剑一指勃然大吼道:“刘备!!我以至诚相待,你却如此恩将仇报!!”
终于,这个时候,刘备这位一直仿佛在荆州有些低调的人成为整个大堂里的主角,一些离他本来就有些距离的宾客,更是匆匆又避开几分,仿佛他身上有疫病一般。可刘备面对众人锋利如刀的眼神和仓皇失措的举动,反倒镇定非常。他缓缓起身,白皙的面庞上仍旧一副大义凛然的神色,以及眼中,还是那一成不变的哀伤和叹惜。
“刘使君,你还记得有一日你我共饮,我曾说过的一句话吗?”
面对刘表痛彻肌肤的指责,刘备辩解的开场白竟然只是这一家常。这样的话,无论如何都不能引起他人共鸣的,甚至,连平息情绪的作用都没有。
所以,刘表对刘备仍旧怒目相视,手中长剑虽有颤抖却更为激愤:“刘备!今夜你狼子野心暴露无遗,还有脸跟我说什么共饮一醉?入荆州之后,我可有半分对不住你?!”
“刘使君你高雅贤亮,待人有礼,若在盛世,定然是为能臣良士。可惜,你永远看不破这乱世迷局,就连荆州内乱,你都需请我来平乱……”刘备的语句很轻,仍旧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味道:“你请我入荆州有所谋,我入荆州有所图,再怎么说也逃不出这份本质,刘使君还是莫要自取其辱。”
“好!”刘表嘴角抽搐,说不出是嘲讽还是苦笑:“可纵然我请你入荆州有所谋,你却要取我整个荆州?如此所为,你还有脸……”
“住嘴!”刘备猛然大喝,直接将刘表的气怒掀回,随之更厉声说道:“荆州何曾是你刘表之荆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刘表身为汉室皇亲,深受皇恩厚泽统领荆州,不思报效,反倒将荆州视为你自家基业,如此不忠不义之语,你也敢堂而皇之道出?!”
一番话虽然将刘表气焰打下,但刘备仍旧没有占领道义的制高点,至多不过由一场引狼入室的悲剧演化成两狗相争的闹剧这种基调,实在让这个中秋夜蒙羞。而刘备也深知这一点,由此,他再度恢复之前那悲悯的语气,继续说道:“如今汉室分崩析离,大汉社稷摇摇欲坠,你我身为汉室皇亲,更该励精图治,收复山河以报皇恩,如此才不负血液当中流淌的高祖血统!可你刘表,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形势逆转,刘备虽手中无剑,但语气如刀,丝毫不比刘表手中那剑威力弱上半分。刘表脸色灰败,气血攻心之下,竟也无话可说……的确,刘表取得荆州七年之后,面对大汉十四州纷扰动乱,却如沉睡的雄狮,丝毫再无建树。
尤其这个时候,刘备还特意向马超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众人自然也顺着刘备的目光望去,随后立刻懂了刘备的意思:七年之前,马家不过还是马腾手下率领不足三万骑兵的流寇。可如今,马家却已然成了这个世间最大的诸侯。而这七年间,刘表坐拥一州,麾下十万精兵…….与马超一比,两人高下实在有天渊之别。
同时,也让人一时联想到,刘表此人心胸何等狭隘,才能何其不足!
“刘使君,现在我知,你的确忘了那次你我共饮之事。”逐渐掌握了大堂里基调的刘备,再度闲话飘来,带着一种知微见著的痛惜:“那一日我如厕之时,看到髀里肉生,感慨悲伤不已。那一日,我带着最后一次祈求,说道‘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之语,可你刘表呢?你可敢告诉诸位,你说了什么?!”
“我,我……”刘表面色惨然,手中长剑翻然掉地。刘备这一句话,真切刺入他的心间,他恍惚看到了这七年间自己只顾高朋满座、推杯换盏的雅逸,以及面对天下纷乱、天赐良机时的处心居虑不错,他的确不是没有想过出兵荆州,也曾有过豪情满怀,更**气吞万里如虎。可最终呢?那些良思妙策都化为了纸上空谈,一腔豪情和着美酒下腹,再也难以寻见。
“你告诉我,千秋功业,不如美赋一篇,更不及慨然一醉!”刘备忽然笑了,他的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一丝幽怨。就在这一串惨然的笑声之中,刘备缓缓开口:“那天,我便知,荆州若在你手,则汉室永无翻身之日,社稷难以复兴!”
这时,刘备陡然昂起头来,紧紧盯着刘表,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定论道:“我夺荆州,非为我一己之私欲,更非大逆不道之举。而是为了汉室基业,为了千万黔首黎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