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官邸大门,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气。
濮阳官邸是二重的四合院落,进了大门后首先就到了外庭院,这里是办公的场所,左手一排厢房是值班差役的居所,右手一排则是马厩,跨过庭院正对着大门的就是议事厅。
这一路走来,从大门到议事厅也就短短不过二百步,却遍地都是鲜血和尸体,惨不忍睹。看来,马超来此之前,曹军已然发动了几次冲锋了。只不过,在吕布的奋勇抵抗下,才不甘退下。
也因此,曹操才想到了纵火烧官邸的主意,想用烟熏火烤,将吕布逼出来围而杀之!
而这个时候,马超和那个小校也立时装做一些引火准备的工作,同时,借助着这种掩护,慢慢靠近四合院落的边缘地步。
这样所为,在别的曹军眼中看来了,纯粹是找死行为。不过,那些凶残成性的青州军,对生死早已司空见惯。非但没人呵斥提醒,反而都用一种看笑话的眼神,盯着马超,看他最后会怎样被吕布一箭射死!
麻木和冷漠使得他们已然将生命看作一场好戏,这人性的卑劣,实在令人齿冷。不过,马超倒是要感谢他们的冷漠,才使得慢慢蹭到了四合院的外庭院小门。
刚迈进那个小门,一股刺鼻浓重的血腥味忽然冲出来,薰得马超脑子都为之一晕。抬头望去,只见庭院当中,尸体层层迭迭地摞在一起,总共有一两百人,各个都是肌肉盘虬的精壮汉子,全是穿着跟曹操亲兵服侍一样的人。此时他们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每人身上都被射上了一支箭,箭箭穿喉。地面上铺得粘粘的一层深红,墙上、门上溅得到处都是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看到这幅景象,纵然早有心理准备,马超仍感到心中一阵揪紧:看样子,里面的吕布,已经势穷力弱、困守不得出了。
乔装混入的时候,马超就仔细观察过地形。曹军当中的射手,已然将官邸四周几处要点站牢,监视四面街道,以远距离硬弩把几条来路全都封死,只要吕布杀将出来,定然会被万箭穿心!
而就算吕布能冲出内城,那外城有曹操两万余精兵,还有张颌、颜良手下一万五千余人层层围困。纵然吕布真是无双战神,恐怕也难以脱困而出。
而且,马超还知道,造成吕布败得如此干脆的,就是那个投机的田氏。才让曹操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连夜攻陷了濮阳吕布的诸侯之心,毕竟学得还不到家,对于田氏那种投机分子,他完全没有任何一丝制约手段,放任将他最大的破绽交到了外人手上。
不过,事已至此,马超知晓一切多说无益。正想闪身而进,却猛然听得“咄”地一声,一支劲箭从他身边飞过,颤巍巍地钉在议事厅的门上。马超向前伸出的一只脚顿时缩了回来,身体急退,躲在门后,心头砰砰乱跳,已惊出一头冷汗:这一箭的速度,以马超之武,竟然完全没有看清!这等突如其来的震撼和惊惧,还是马超这一年多来,第一次感受到。
好容易还神过来,马超开始仔细观察四周。按照箭支来势判断,吕布应当藏身在议事厅之后的演武大厅当中。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里看过去,马超这才发现后门外不远处的廊柱旁,一名弩手倒在地上,额头竟被前后对穿,乳白的**夹杂着鲜红的血汨汨流了一地。想必是他一时大意,没能隐藏好自己的身型,露出了小半个身子,结果被吕布射了个正着。
这一箭闪电般越过内庭院二百步的距离,射穿弩手人头之后,竟然其势不竭继续向前飞入议事厅,还直钉在前门上若非自己亲眼所见,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竟是人力所为。
再向远了看,只见演武厅大门洞开,里面却黑漆漆地什么都看不清楚。从议事厅到习武厅这段路上,和外庭院同样都是尸横遍地,只是二十几个躺在院子中央的,却不再是曹操亲卫,而是连人带马被劲箭钉死的骑兵。
由此判断,曹操是在付出不小的代价后,才发现了吕布的藏身之所。只不过,对于吕布这一箭,马超怨念颇深:别自己救人不成,反而被吕布射程刺猬,那才叫冤枉至极!
“来者何人?”正在这时,演武厅当中传来吕布的轻喝,马超心中一喜,当即用吕布听得见的声音答道:“奉先公,是我!”
马超的声音,同吕布颇有相像当年马腾死去之时,马超伤心欲绝,哭哑了嗓子,一如金属摩擦般旁人难以模仿,所以,听得马超的声音后,吕布的声音明显有了喜色道:“快快进来!”
极步走入演武大厅,马超发现面前的情况比他想像地还遭。整个大厅当中,到处都是曹军和袁军的尸体,显然曹袁两军已然攻至此处。而这些,还不是最令马超担心,他担心的是,吕布的情况!
此时的吕布,看起来同平时一般无二,除了身形狼狈消瘦、血污满身之外,几乎还是那个威震天下的战神。但细看之下,马超便发现,此时的吕布满脸消悴,再不复以前那种古铜色的健康肤色,反而在灰暗当中,隐隐透出一抹殷红:这种现象,马超虽不熟悉,但也听说过那个词,回光返照。
此时,吕布的眼泡红肿,只不过,他的眼神,还是如鹰隼、如饿狼,睥睨而冰冷。而不自然看向马超的时候,竟然少许地露出了一抹慈父才有的温和宠溺这种奇异的感觉,让马超心如钢铁的人,也不由为之一酸,哽咽开口道:“岳父大人,你受苦了,超儿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