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郎吴硕率领着金钺卫士很快便抵达了许都卫的驻所。
许都卫的驻所原本是许县的牢狱所在。自从皇帝移驾以来,城内房屋一下子紧张起来,许都令这种级别的官员,只能因陋就简,在牢狱前头起了一片砖木屋子。在这里办公的人,经常可以听到隔壁囚犯的哭喊与嚎叫。
不知是否错觉,吴硕一踏进这屋子,就觉得遍体生寒,仿佛四周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自己。他定了定心神,深吸一口气,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吴议郎,别来无恙?”
随即吴硕便看到戏志才那张不祥的面孔,但吴硕不想跟戏志才打交道:他深知这个家伙的手腕,于是也不寒暄客套,捧起手里的诏书道:“我奉天子之命,前来整饬许都卫,不知曹大人在何处?”
戏志才只是靖安曹的功曹,虽然曹操对他器重无比,但官职却并不高。更重要的是,这许都卫根本不归他统领,他来这里做什么?
“吴议郎辛苦,卑职在此。”一声清越的声音传来,吴硕终于看到了曹泰。事实上,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曹仁的大公子。
可是,第一面,吴硕就对这个曹泰升起了一种很不安的感觉:不是说曹泰太丑了,而是他似乎根本不应该是许都令。
面前的曹泰,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美少年,他长着一张俊美的完全颠倒阴阳的面孔,它的存在,似乎是对造物的嘲弄,当你看到这张面孔时会不自觉的叹息这,怎么可能是一个男子呢?
可越是如此,吴硕就越不安,看着曹泰那张笑面如靥以及素净不染的绢衣,吴硕就可以想象,这个少年,是如何用对待自己的热情去拷问那些敌人的这是一个面热心冷的人物,而且,他还未及弱冠之年!
定了定神,吴硕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开口道:“我奉命前来整饬许都警卫。希望曹大人能配合。”
曹泰俯首恭顺道:“朝廷钧令,自当遵从。”他缓缓抬起眼,两人四目相对,彼此心照不宣。
而这个时候,一旁的戏志才则也起身,笑着说道:“既然吴议郎有事要忙,在下与曹将军之事也已经办妥,便不打扰了。”
说罢,径直而去,似乎留给吴硕的,就是那个无害的笑容。
可是,怀着一腔热血而来的吴硕,在猛然看到这两次不详的笑容之后,他不禁有些厌恶起微笑起来了。可是,面对着曹泰的热情,他必须也虚假地扯出一个笑容,但心中,却开始计议起来。
许都的朝廷处于一个微妙的尴尬地位:皇帝颁布的命令没有人会重视,但也没有人会公开拒绝执行。究竟如何应对朝廷的诏命,完全取决于各股势力政治上的取舍与角力。
比如当皇帝任命袁绍为太尉时,袁绍会断然拒绝,而且痛斥曹操忘恩负义;直到朝廷改口把他封为大将军,他才转怒为喜,欣然“叩谢天恩”。
现在皇权系主动邀请许都卫入主宿卫,其实就是向曹氏低头退步。尚书台既然默许了这种作法,曹泰自然也就无须抗命但也不意味着乖乖听命,毕竟,官职虽然升上去了,但许都卫被抽调入宿卫,力量却是被削弱了。曹泰属于明升暗降,他答不答应,还很难说。
而若是他想拒绝,这其中的分寸,便颇有讲究了。
所以,吴硕没有再度开口,只是观察了一下曹泰的身后。他背后那一排许都卫的官吏,看似是早已接到通知,在此迎候天子使臣。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这些官吏无不年老体衰,暮气沉沉,那些在黑夜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干员们却一个都没出现。
不知道这算是示弱,还是示威。还是说,曹泰在隐隐告诉他,许都卫已经没有精干可用?
果然,吴硕沉默一会儿之后,曹泰已从怀里拿出一本名册递给他。
“许都卫自从将刺奸任务剔除之后,只剩下城卫两千人,讼狱八十六人。不知吴议郎打算如何入手?”
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啊,吴硕暗自感叹:刺奸的任务,可以说从未在许都令手上。以前是盘蛇营负责,挂靠在许都令上。后来靖安曹建立,便彻底分走了刺奸这一职能,而同时,许都令少了这一重要职能后,人数自然也不剩下多少了。
吴硕明白曹泰的意思,看来曹泰是不想轻松接受诏命了。不过这个,也正在杨彪意料当中,于是吴硕没接过册子,笑眯眯地一推:“自从曹大人做许令以来,成绩斐然,麾下健儿如臂使指,自有法度,我又怎么好妄自置喙。”
两个人在不动声色中交手了一回合,试探着对方的底线与胆量。
吴硕不接那名册,便是含糊地表明自己无意用皇权强压曹泰。这一点很不错,曹泰再度微笑了一下之后,脸色便变得有些真的热情了:“可是皇命难违,吴大人若是不抽调一些人员,那该如何完成皇命?”
听了这句,吴硕吩咐那二十名金钺卫士离开房间,在门口候着。而曹泰见状,也挥退了身后那些官吏。这个时候,吴硕才真正笑了起来,开口道:“其实许都卫有曹大人你在,何须整顿。反倒是宿卫那一班不成材的废物,实在拙劣不堪。”他拽住曹泰的衣袖,故意压低声音:“荀令君的意思,整饬许都卫只是做个样子,其实是想借重曹公子你的手段,去锤炼锤炼宿卫。”
这次整饬虽然由董承提议、三卿推动,但如果没有荀尚书的默许,也无从实现。吴硕特意提出荀来,就是希望更有说服力一些。
但吴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