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苏牧以前听说过这天下曾经有人一马一剑,仗剑行于江湖,斩断尽天下不平事。一人一剑,仗剑走江湖,与清风为伴,与日月为辉。餐风宿露,只求砥砺剑道,直抵本心。
也曾听闻有人为报三代之仇,断舌明志,于极北苦寒之地修习刀道,每日渴是一一把血,饿是一块生肉。每日与野兽为伴,与虎狼为伍。长刀所至,不留活口,于生死之间明悟,终成一代宗师,享誉天下。手刃仇人之后,便自废经脉。收刀不问江湖事,一心只扫门前雪。
更听过有百家弟子行走世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明圣人礼,明道德心。有人终成一黄土,横尸荒野,无人知晓。也有人一朝顿悟,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终成一代仙风道骨。
道听途说有,亲眼所见有。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两个字:江湖。
就像很多年前跟着自己的那个道袍青年,明知必死,明知自己不擅长打架,依然温润一笑,纵身掠去,从此一去不复返。很多年,苏牧却总是想起那个小道士,想起他每次因为自己打过架以后,满身血污,满口无量天尊,阿弥陀佛。
也像很多年前的文城那个提三尺剑,输棋以后却全无失落,仰天大笑,而后成功迈入传说中的天象境界,明知必死,却依然冲向军阵。被秦弩射成血人以后,依然平静的看着自己,然后哈哈一笑对着自己说的:“莫愧疚,不过各为其主尔。”
而当时,他提剑威胁自己,是最好的捷径。
苏牧一直对江湖这个字很好奇,更多的是一种不屑,大秦铁骑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所有的东西都会灰飞烟灭。帝**中更是高手如云,江湖中所谓的陆地神仙,他已经灭了不知道多少。江湖中的的跳梁小丑,也在铁骑之下,早入六道轮回。
只是今天,他突然对这个本来平淡的字产生了兴趣。不再是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那个中年人简简单单坐在那里,苏牧却从那里看到了一整座江湖。
八万铁骑,六千锦衣卫,在中年人的眼里可能根本不存在,他坐在那里就是一把剑,无坚不摧,天下无双。
他明白有些东西是根本躲不开的,也根本不去躲,他很明白自己可能真的会死,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完成。但是现在,他好像已经别无他法。
苏莺儿,冷月心,南宫晓梦已经被他吩咐打晕带走。偌大的一座闲云居,可能只有三楼这一桌酒菜,一锅翻腾的火锅。一位满头大汗的青衫书生,一位目光坚定,脸色阴沉的紫衣少女。
苏牧突然很想喝酒,在他过去的将近二十年的生命中,他从来很爱惜自己。喝水只和茶水,从不饮酒。每日按时喝水,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保持最规律的生活习惯。遵从医圣张伯济的嘱托。只是想活的久一点,他有很多事情并没有完成。
可惜天从来不遂人愿,他的心境到了这时候居然依旧毫无波澜,他突然很想喝酒,所以他端起来了面前的酒壶,灌了狠狠一口。酒是几十年的陈年花雕,酒劲肯定不大,但是苏牧原本丰神如玉的脸上红彤彤的一片,还顺势咳嗽了几声。
苏紫有些担心的看了看苏牧,皱了皱眉。
青衫书生想去抢一下,但是那股气势还在笼罩,让他呼吸有些困难。
只有苏牧自己觉得味道似乎还不错,所以他又喝了一杯。
中年人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笑,悠哉悠哉开口道:“天下人自然有天下人的道,你苏牧自然有你自己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我知道你是那老家伙的学生,也知道你这种人,莫说是五百年,便是一千年也未必能够出一个。你们家老头子可当的起儒家圣人四个字,你用的却是法家。”
中年人笑着,酒足饭饱,喝了一口茶。茶是龙井贡品,水是万年寒泉。
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张栖梧知道,在你的眼中,我们不过是赳赳武夫而已。武夫等于匹夫,匹夫一怒,只不过是血溅五尺而已,武功高一点,再大一点也不过是十尺而已。你有你的道理,你们儒家讲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和你们讲这些,肯定是讲不过你们这些读书人的。我嘴笨,也说不出什么通天的道理来。只是我今天来这里,并不是要和你辩论到底是谁的道理对,或者是谁的道理错。我来只是讲一下我的道理,道理也简单的很。叫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
苏牧听的很认真,他默默喝着酒,他很少能够哑口无言,但现在,这种情况却实实在在的出现了。但他必须说点什么,所以他又开始很认真的想:“先生其实说的很对,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但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我这样一个人,这也是天经地义。但不知道先生能不能给我一个贪生的机会。”
中年人微微一笑:“我知你智计百出,于谋略无所不通。我也曾年轻的时候读过一点书,也喜欢下围棋,以前经常和李静风手谈。但是我后来只求自身,不假外物。你放心,我若想杀你,此时你已经身首异处,纵然你周围这一男一女两个娃娃,或者你周围的那一共二十八位的暗卫恐怕是挡不住的。”
话音刚落,中年人谈笑间,浑身剑气纵横,分作几十缕,射向四方,然后化作流光,飞出楼外。只有话语如在耳边:“我在外面等你,此处只有一处出口,阁下八万铁骑,阵势再大,在这逼仄的城中,不过尔尔,还是省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