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一闹腾,周围的人都被吸引过来,可是那个秃头的尤三爷,还是不肯把头抬起来。宋春茂觉得有些蹊跷,他没有像姜立柱般鲁莽,而是把目光投向两个跪在地上的年轻人。
“你们站起来说话,是不是给日本人跪习惯了”?宋春茂脸色不善,他一向看不上奴颜婢膝的人。
两个青年站起来,擦干眼泪,无比坚定的注视着宋春茂:“我们知道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因此我们也非常感谢你”。
“这和你们下跪有关吗”?宋春茂冷冷的道。
“男儿膝下有黄金,大丈夫在世,上跪天,下跪地,中跪爹娘,我们这次跪下,不是因为你的救命之恩,而是求你们不要去打扰尤三爷”。两个青年不卑不亢,侃侃而谈,让大家不由得心生敬意,更对他们拼死保护的秃头尤三爷充满了好奇心。不知他有何德何能,竟让两个青年才俊死心塌地的为他效命。
吴政委和叶教授也走过来,他们在西郊监狱被囚时间虽短,竟也听说过尤三爷的名头。大名鼎鼎的铁汉尤孝儒,无论是谁,一进西郊监狱,都会有人对他首先提起尤三爷,但这个人到底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谁也不知道。更不会有人把眼前这个耷拉着脑袋,瘫坐在地上的人和铁汉联系在一起。
“把尤三爷抬走,还有这两位兄弟,你们跟着一起过来”,宋春茂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把胳膊伸到尤孝儒的肋下,等人来帮忙,把他抬走,哪知宋春茂稍一用力,尤孝儒的身体竟被他抱了起来。宋春茂吃惊之余,侧目看了看他怀中的尤孝儒,吓的宋春茂心中一紧,后脊背一阵阵发凉。他怀中这个人,如果还能叫人的话,如果暗夜中没有防备,看上一眼,会把胆小的人活活吓死。
宋春茂怀中的人年龄并不大,他的光头,是被人用滚开的香油,伴着麦麸皮糊到头顶,生生把头皮烫的结了痂,等到痂脱落了,永远再不会有一根头发生出来。传说中,能挺过这种刑罚的人,也不过百分之二三而已,就单凭这一项,尤孝儒就有资格被人称作三爷。
他的两只眼睛也被人剜去了,看眼上的疤痕,这是有人用两头掏空的竹筒,中间用破布做成活塞,一头顶在受刑人的眼睛上,然后慢慢的抽动活塞,把眼珠生生的吸进竹筒中。眼是心的根苗,一般的人,只要被剜上一只眼珠,就会疼的把头骨撞裂,尤孝儒的两只眼睛都没有了,鼻子没有了,嘴唇也被割掉了,牙齿也被拔的一颗不剩,最恐怖的还是那张脸,右半边白中透红,显示出尤孝儒没有被毁容时是一个美男子,左半边脸,所有的表皮组织都被割去,颧骨和牙床裸露在外面,透过没有牙齿的牙床,可以清晰的看到,尤孝儒的舌头也被齐根割掉了。
不少人看到这张脸,吓得马上转过头,心突突直跳。宋春茂把尤孝儒抱进屋里,平放在炕上。才知道,他受得伤,远不止脸上那一部分,脖子后的筋被砍断,这也是尤孝儒一直低着头的原因。双肋上的皮被揭掉,肋骨也被一根间隔一根的被剔除了。透过薄薄的胸膜,仿佛看到尤孝儒的五脏六腑。两条腿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仔细看看,才发现只是一条装满麦秸的裤子,松松胯胯的挂在腰间,腰下所有的器官,都消失不见。谁也不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宋春茂检查完尤孝儒的伤势,两只眼睛赤红,嘶哑着嗓音问两个跟进门的年轻人:“尤三爷到底犯了什么错,鬼子这么折磨他”?
两个青年早已泣不成声,他们哽咽道:“没有人折磨他,这些伤都是尤三爷自己留下的”。
这句话更让人震惊,正当在场的人,想要听听尤孝儒,到底为何对自己下如此狠的手时,三国浦志走进门,趴在宋春茂耳边,轻轻的耳语了几句,宋春茂一脸错愕,转身和三国浦志走了出去。屋里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一起跟了出来。
门前的空地上,黑压压跪满了人,这些都是那些被视作冥顽不化的人,宋春茂正为改造他们伤透了脑筋。现在他们都跪在自己面前,让宋春茂恍然大悟,改造这些人的突破口找到了,不是这些人对八路军心存偏见,而是他们心里有自己的信仰,他们的信仰就是屋里炕上躺着的那个半死不活的尤孝儒。
找到了根源所在,就不愁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宋春茂把门前跪着的人都让人扶起来,然后走到他们中间,了解尤孝儒自残的缘由。
在场的人七嘴八舌,众说纷纭,好在宋春茂记忆力超群,数百人叽叽喳喳,他居然没有被吵的头昏眼花,还在大家不同的说辞中,慢慢完善出一个真实的形象来。
尤孝儒是最早被关进西郊监狱的,也可以说,正是因为他,才有了这所让人闻之色变的西郊监狱。谁也不知道他犯的什么罪,也不知道他到底来自何方,大家只知道,当年无论是谁进了西郊监狱,犯下什么样的错误,日本人肯定不会杀掉你,因为尤孝儒住进来最早,他开始就住在大牢门口第一间囚室,无论什么样的犯人,只要被抓进西郊监狱,都要在他的囚室门口经过。尤孝儒这时就会要求和监狱长官见一面。开始监狱长不知他的来头,拒绝过他几次,尤孝儒便在自己身上,割下来一块肉,让监狱长把这块肉转交给日本天皇。监狱长认为这是个疯子,天皇日理万机,怎么有时间搭理一个疯子。
时隔不久,日本东京大本营竟然发来一道信邗,信邗的语气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