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蕊分明,新雨过后更轻盈。无力东风破,闲来汲水印。娇花贴春容,粉紫共嫣红。欲语还罢休,争上玉人头。”
二小姐拉着三妹褚泽琴的手,小声念了这芍药图上的题跋,笑着和妹妹说道:“怪道大哥哥藏了她在这里,虽我不懂笔墨,念着这首菩萨蛮倒也觉得她有点才华,画儿也不错,妹妹你看呢?”
褚泽琴笑笑,并没有回答二姐的话,她扭头看了一眼垂手侍立在院子里的云仙,心中暗叹,看看这湖心小筑里头书房的布置,还有这墙上挂着装裱好的残荷秋韵画、芍药春景图,桌上铺着的未写完字的纸,散放着的笔墨纸砚,那家境出身不知比这人好了许多的大嫂却生生被这个小农女给比了下去,难怪大哥如此优待这个女孩子。
一早儿到了听岚别院,徐氏顾不得赏花,拉着闫氏就径直先来了湖心小筑看人来了。此刻,妯娌两个把湖心小筑里里外外打量了个遍,闫氏先前看到云仙的惊人容貌,心中不安的很,等打量完了这二进院子的起居寝卧,倒安心了几分,西书房里一应都是书画笔墨,东面睡房里打扮并不奢华:屋子上首放了一张鸡翅木的雕花大床,床上挂着烟霞色的素面水纱帐子,雕着葫芦和葡萄藤枝蔓相连的牛角帐钩子轻轻的勾着两边帐门,床上铺着杏红绫子面的薄被,和大床接连着的地方挂着秋香绿的软绸布,闫氏从前也来玩过,知道绸布后面是净房。
徐氏进来却是一眼先看见房间东面雪白的墙体开着菱格窗,在这下方放着的条案,案几上放着的藤编的高脚果盘子,里面放着各色的果子,想来这屋里淡淡的香味便是从此而来。她扭头扫了床上一眼,又看见床西边墙上挂着一幅范华原的《溪山行旅图》,画幅下面放着两张花梨木的玫瑰椅子,搭着半旧不新的栗色竹叶暗纹的锦褥,两椅中间安着一个矮几,几上却是放着汝窑的雨过天青色的美人觚,里面插着娇艳欲滴的两枝荷花,一朵盛然怒放,一枝含苞待开。
徐氏凑近了看,却发现这是绢布和细纱堆出来的假花,她拉着闫氏的手往房间下首临窗同样铺着栗色竹叶暗纹的大条褥、同色的靠背、弹墨大引枕上却是绣着大多盛放的荷花的榻上坐了下来,笑着打趣道:“这人生的美,果然心思也是细致,嫂子瞧瞧这屋子,竟然不差什么,舒服的很,哎呦,我看了都不想走了,想来”
她把话说到这里,忽然间停了,像是生生的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闫氏却是心思简单,点点头跟着后面接口道:“想来这位苏姑娘是个雅致的人,这屋子也布置的清爽。”
跟着闫氏出门来的是秋晴和二等丫鬟绿琦、翠环并几个出门的媳妇子,两个丫头在院子里候着,秋晴贴身伺候,她得了自己主子的示意,忙出门唤云仙进来回话。
因见云仙并不像预计中的那种妖妖娆娆、生事的主,闫氏脸上的神色略略缓和了一些,她让秋晴端来一张黄花梨的矮凳,示意云仙坐下说话。这才开口问话,拉拉杂杂的问了一番话,知道苏云仙出身平常,自幼在茶场的园户家里过活,也甚无亲戚族人什么的,闫氏的心便真真切切的落进了肚子里,这样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她用不着太担心了,何况丈夫也跟她提过,对这姑娘另有打算。
徐氏却颇有些替妯娌担心的样子,她皱眉问道:“如此说来,云仙姑娘打六岁多点起就去了这赵家过活,想那人家也不过平常,我看你的字画却很是有点意思,这都是姑娘自己琢磨出来的?”
她这话问的古怪,云仙却浑身不觉般的老老实实回道:“我自幼随父亲也识得几个字,后来跟着村里的苦婆婆学做针线,她原也读过些书,见我略识点字,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又教了我些。说来笔墨纸砚都不是我们农家能承受的,如今这里什么都有,我便胡乱写着顽罢了,入不得方家之眼。”
闫氏点点头,看看家里的两位小姑就知道了,年轻的小姑娘们爱写点什么画个画儿什么的,原也平常。她打量了一通屋子,问道:“这屋子里的布置的倒也不错,不过对女孩子来说,便显见得有点冷清了,如果有什么要添置的,云仙姑娘不防跟别院里的管事说一声。”
苏云仙诧异的抬头迅速的看了闫氏一眼,她知道这是褚之鹤的发妻,一般的正房找到这里来,那还有什么客气可言,不过瞧着这位大奶奶,看着不甚精明,未料竟难得是个憨厚人,真可谓老话说的“一块馒头搭一块糕”,如闫氏这样的人竟和褚之鹤那个人精成了一家子的。
心里想着,她嘴里却利落的感激道:“多谢大奶奶想着,这样就很好了,这里的管事和我身边照料的人都很客气细心,不必再给大家添麻烦了。”
徐氏气闫氏真是块木头,居然看不出这丫头是个不简单的角色,她也不能代替大房出头处置什么,因此在一旁安坐了片刻,便建议出湖赏花去。苏云仙客气的将人送将了出去,依然回她的书房接着写余下的字。
红玉瞧着,有点替云仙着急,如今那家里的正主儿都来了,怎么姑娘这般无动于衷呢,她跟在后面小声建议道:“姑娘,大奶奶和二奶奶并两位小姐难得来咱们这里一回,您怎么不跟着应酬一番呢,若是讨了大奶奶喜欢,说不得早日接了你回府里去呢!”
云仙抬头回深深打量了红玉一眼,并不接口,挥挥手,示意她退下,那红玉不死心还要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