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小桌子,其实就是一张四方椅子,已经很陈旧,木头的纹理粗暴地裸/露着,和这个昏暗灯光里的老旧屋子很配。
椅子上放着厚厚一叠纸片,米黄色的,四方形的,摞在一起像砖块一样。它们像作业本一样被翻开,一半被一块小砖块压着,另一半的最上面一张,正中心正湿湿地贴着一张小小四方形的锡箔。
申文学和杜云舒都认得,这是当地人敬神佛的大金纸。
人们求神拜佛没有什么可以敬待神佛的,烧这些大金纸表达对神佛的感激之情,就是最实惠的。
在人们的认知里,神佛在神佛的世界使用大金纸便像人们在这世道上使用金钱一般。
许多妇孺以擦大金纸赚得一些小手工费以贴补家计。
活很辛苦,钱却不多,对于没有更多劳力的妇孺却是很好的赚钱方式。
“老师,我想赚点钱买菜买米,作业,我等下擦完这一叠就去做。”
顺着海燕手指的方向,申文学和杜云舒看见墙角地上还放着两大叠大金纸,分别用红色塑料绳捆着。
看着海燕的面孔,那曾经对世道不怀好意的泛着鼠目之光的眼睛如今正可怜兮兮看着自己,申文学内心激荡不已。
这个世界的确没有教不好的孩子,如果真有感化不了的孩子,大概是因为给她的爱远远不够融化她内心的寒冰。
申文学上前摸摸海燕的脸,微笑着说道:“海燕,你真棒,你现在真的很棒,但是你还小,你不需要干这些活,生活费有老师帮你,还有卢明凯叔叔,他从前说不再资助你都是吓唬你的,你现在这么懂事,这么努力,我们……还有杜老师,我们大家都不会不帮你的。”
申文学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递给海燕,“这一百块你先拿着买菜,买点好吃的,分你奶奶和爸爸吃,你在长身体也要吃点营养的,你花完了就跟老师说,老师再给,或者到时候老师给你买些大米和肉菜过来……”
海燕摇摇头,没有接那钱,而是说道:“老师,我不小了,我十岁了,我有手有脚,不能靠老师一辈子,擦大金纸不累的,我喜欢,每天干完都可以结钱……”
海燕说着突然低下头,欲言又止。
“海燕,怎么了?有话直说。”申文学慈爱说道。
海燕终于抬头看着申文学,眼神里有一股怯怯,但还是说道:“老师,其实我不太喜欢学习,学习很累,我觉得擦大金纸更快乐,但是老师你放心,我也会好好学习的。”
海燕给了申文学一个灿烂的笑容。
从海燕家里出来,杜云舒有些感慨,“没想到这个海燕现在这么懂事,自己有手有脚不能靠别人帮一辈子,多么有志气!”
申文学点点头:“想法是好的,可是现实不乐观,毕竟只是个孩子,才十岁,要怎么自强自立呢?不靠别人帮,完全靠自己,要这样养着自己、奶奶和父亲一辈子,太难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海燕的精神状态并不是很佳,打了好几个哈欠,有些昏昏欲睡。
下课,申文学便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老师,对不起,我去洗个脸就能精神起来,我保证下节课,我一定不打瞌睡。”海燕保证。
申文学摸摸海燕的头,并没有责怪之意,她问道:“昨天晚上擦大金纸到几点?”
海燕有些不好意思说。
申文学皱眉:“海燕,赚钱固然重要,可是休息也很重要,睡眠不足,身体吃不消,要是生病了,赚来的钱还不够买药,不是得不偿失?”
海燕听话地点点头。
申文学想了想又问道:“海燕,你昨晚跟我说你并不太喜欢学习,那你有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吗?”
海燕不假思索点头:“老师,我喜欢唱大戏。”
“啊?”申文学惊呼出声。
※
唐美静和苏立遥吵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冷战。
不见面,也不给对方电话。
吃完午饭后,唐美静在房间午休,唐母推门走了进来。
女儿第一次午休没有锁门,这让唐母有些意外。
“你还没有睡啊?”唐母陪笑走了进来,在唐美静床前坐下。
原本躺着的唐美静见母亲走进来,便坐起身,朝外努了努嘴:“爸呢?”
“他去午睡了。”唐母答。
“爸最近没有为难你吧?”
唐美静知道父亲一直纠结她和苏立遥的婚礼,和自己吵了几次之后,只能去为难母亲。
“你爸也是关心你,”唐母却替唐父解释,“你说那个苏立遥他都已经和你领证了,为什么不和你办婚礼呢?”
“妈,既然已经领了结婚证,办不办婚礼,他都是你的女婿了。”唐美静一和父母谈论这个话题就有些烦躁。
见唐美静烦躁了,唐母立刻赔笑道:“好,我和你爸也认了,苏立遥从今往后就是我们唐家的女婿了,可是这个女婿每天都神龙见首不见尾,你说这算怎么回事呢?”
“你们都不让我和他住在一起,他心里又怎么想呢?”
在苏立遥的角度,他和唐美静领了结婚证,可是下班回来依然孤家寡人,没有人同桌吃饭,没有人同睡一床,其实唐美静还是心疼苏立遥的。
毕竟他已经是她要共度下半生的人。
“你爸也妥协了,你约他来家里吃个饭吧,你是我们唯一的女儿,你开心幸福就好。”
唐母没有说,许多事她和她爸都必须当面和苏立遥谈清楚。
苏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