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我躺在一张竹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被褥,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肥皂清香,童年的记忆里,这是属于奶奶的味道。
林巧儿趴在床沿上睡着了,我虽然不知道昨晚在我失去意识后发生了什么,但看见她也安然无恙,我的心彻底放了下来,开始打量起身处的这个地方。
这是一栋老式的竹屋,整个屋内眼睛能看见的东西,都是竹制的,透过无数原竹铺成的地板缝隙,隐约可见地板下还有很大的空间。这是典型的干栏式建筑,下层架空用以饲养牲畜,上层则住人。
这类风格的建筑在少数民族村落间极为盛行,但却很少有汉人会建这种竹楼,从这一点推测,昨晚我们应该是被附近少数民族村落的人救了,心里暗自庆幸的同时,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便懒得再去折腾。
林巧儿睡得很沉,但我仍能从她紧皱的眉间看到些许不安和担忧。我的一只手被她紧紧的抓着,无法抽离,我没有叫醒她,用另一只手给她盖上了床头的衣服,也就在这时,我瞳孔骤然一缩,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在我右手手腕刚好露出衣服的地方,一条宛如盘虬树藤般的黑色线条,狰狞的盘踞着,一直往手臂上方延伸。我把手往床沿上蹭了蹭,将衣服蹭上去了一些,依旧可以看见那黑线,如同生长在血肉里的青筋一般,越往上,分出越多的树枝状分叉,蔓延到手肘处方才停止,我甚至能清晰的看见黑线末梢处生出的更多的尚未完全展开的分叉,如同无数条饥饿了许久的毒蛇,在不断蠕动着。
看着这些面目狰狞的线条,我浑身冰凉,这黑线我认得,十年前还是孩童的我误入耶岭后,便染上了这黑线,之后在奶奶和老家的诸多长辈帮助下消去了,直到大学那一次,黑线再度出现,可之后也被奶奶去掉了,怎么现在又出现了?
我的动作惊醒了林巧儿,看见我醒了过来,她高兴的一把抱住了我,一个劲的喊着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情绪有些激动。
我还没有从那些黑色线条带给我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便没作反应,但她的声音太大,紧接着一个黝黑壮实的年轻人搀扶着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那老太太刚进屋,我就感觉浑身一阵不舒服,忙看向她,发现她正眯缝着满是皱纹的眼睛盯着我手臂上露出的黑色线条。我急忙将袖子拉了下来,那老太太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这时林巧儿也放开了我,朝这两人行了一个礼,我虽然看不懂,但也跟着做了,然后她就跟我说,昨晚多亏这位阿婆,要不是她,我可就危险了,还有阿婆有几个问题要问我。
听她这么说,我忙又向两人行了一礼,连说了好几遍感谢,并表示让他们有问题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
老太太上了年纪,但听力还算不错,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或者是因为她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掩盖了她的表情,就见她咳嗽了几声,嘴唇动了动,随后传出一阵沙哑的声音:“你是什么人?来这干什么?”
这是我意料之中的问题,我们毕竟是外来者,总得问清楚底细。我想也没想,就说我们两个是外地的记者,原本是要去罗贡县采访的,昨晚走夜路时不小心车子陷泥坑里了,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我刚说完,搀扶着老太太的黝道:“你骗人,俺经常去罗贡城里买东西,去罗贡怎么可能走这条路,你在说谎!”
这小伙子脾气有些冲,看他这样子,要不是边上有他奶奶在,恐怕他都要直接上来揍我了。我有些傻眼了,走错了?这怎么可能,在出发之前我可是花了不少时间规划路线,而且通过很多渠道确认过了,怎么可能……
不对,等会,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当时在规划路线时,我选择的全是高速接国道,根本没有那种荒野小路。况且,在林巧儿跟我换班之前,距离罗贡县城已经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而那时候是晚上八点,但最后我醒来时已经凌晨十二点,足足多开了三个钟头,按理说早该到罗贡了,怎么反而会开到荒山野岭去了?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那老太太却好像没有怀疑我的话一般,拍了那小伙子一下,让他不要插嘴,而她则接着问:“你昨晚遇到了什么?”
她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我也想知道昨晚在我失去意识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听完,老太太陷入了沉默,而那年轻人脸色马上就变了,用一种不知道是方言还是少数民族语的话跟那老太太说了一通,我们虽然听不懂,但却能察觉出他语气里的迫切与担忧。
老太太听完,沉吟了片刻,用同样的话跟年轻人说了些什么后,那年轻人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林巧儿担心老太太站不稳,忙扶着她坐到了床边。老太太看着我,浑浊的眼中看不出半点波澜,突然间,她抓住了我的右手,眯缝着的眼睛突然间睁得很大,眼神也变得无比锐利与恐怖。
我被她吓了一跳,想抽回手,才发现这老太太远不像看上去那么虚弱,她的手粗糙有力,如同铁钳,我根本挣脱不了。而就在这时,她低喝了一声:“不要动!”
这声音好像有某种魔力,我下意识的放弃了抵抗,与此同时,我发现老太太的目光停留在了那些黑线上,端详了一会,老太太忽然喃喃自语了起来:“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