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本期《走进民俗》节目。”
电视机屏幕上,女主持人笑靥如花。
“在今天的节目中,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到了中华国防大学的古教授,来作为咱们的特邀嘉宾——古教授您好!”
镜头转到了旁边的一位老者身上。
老者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花白的头发梳得很整齐。西装熨烫得笔笔挺挺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那种一丝不苟的学者气息。
他面带微笑,弯腰说:“主持人您好。”
“古教授您作为我国著名的民俗学专家,那么想必您对‘妖怪’这一种民间文化也是颇有研究。”
主持人继续说:“那么,在节目正式开始之前,我这儿有两个问题,想要先向您请教一下!”
“好的,您请说。”老教授点点头。
“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是妖怪,妖怪的定义是什么呢?”主持人笑着问。
老教授思索片刻,作出回答:“起初,古人把世间一切无法解释的反常怪异现象称为妖怪;
“后来,那些吸收天地灵气、修炼成精的动植物,是人称之为妖怪;
“再后来,一切经由人们头脑构想出来的怪诞生物,都被统称为妖怪……
“妖怪的定义,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然而,我想说的是,”老教授又补充了一句,“妖怪,其实是人类自身的七情六欲。”
“哦?”
主持人佯装有些惊讶的样子。
随即笑问:“此话怎解?还请古教授您细细道来。”
“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情感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则是对未知的恐惧。
“妖怪最初便因人类的恐惧而生,古人把一切不能解释的事情,都归为妖怪作祟;
“其次是对死亡的恐惧,‘人死如灯灭’——古人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便相信人死后会在另一个世界继续生活,神秘的妖魔鬼怪也随之诞生。”
老教授停顿了一下,喝了一口水,接着说:
“渐渐地,妖怪开始生活在了市井之中,过上了与人类无异的生活,拥有了和人类相似的喜怒哀乐。
“比如说,有的妖怪穷苦,《夷坚丁志》中说,大多数妖怪‘无屋可居,为犬惊逐’,生活过得比旧社会底层的老百姓还凄惨;
“有的妖怪多情,《白蛇传》这类故事中,美女妖怪主动上门投怀送抱,是古代穷书生们最喜闻乐见的情节;
“有的妖怪,更是直接诞生于创作者对现实生活的抨击,就像《聊斋志异》里的那些荒诞不经的故事,便是表达了作者蒲松龄反抗封建礼教的精神……
“在这些民间故事中,我们可以看得出来,妖怪慢慢开始寄托了人类越来越多的情感,也逐渐开始变得贴近人类的生活。”
“噢,我明白了。”
主持人听完,点了点头:“您的意思是说,妖怪其实是现实生活的一种影射,反映的是普罗大众的一种精神需求。”
“没错,主持人您这个总结很精辟。”老教授笑笑。
“哎呀,不愧是民俗学专家,您居然以人民大众的情感寄托为角度,别具一格地给咱们回答了‘什么是妖怪’这一个问题。”
在互相客套打趣了一小会后,主持人又问道:
“那么,接下来我的另一个问题是,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妖怪呢?”
闻言,老教授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首先,你要知道——”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回答:“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科学的时代,这是一件十分值得庆幸的事情。
“古人有很多事情无法解释,所以才会相信世界上有妖怪的存在;
“而我们相信的,则是世界上所有的问题,都能够在科学中得到解答。
“比如说,大航海告诉我们,地球是圆的,其实没有能够驮得起整个世界的大海龟;
“火箭登月告诉我们,月亮其实很大很大,也没有能够将它一口吞下的大天狗;
“学校的物理化学课本告诉我们,人死了之后,就会重新变作分子,并不会到另外一个世界去……”
最后,老教授轻轻摇了摇头。
他总结了一句:“所以,妖怪只存乎于浪漫的想象,不存乎于世间。”
主持人笑着说:“我明白了,听完您这番话后,虽然您说我们应该庆幸生活在一个科学的时代,但为何我个人反倒感觉有一丝丝的遗憾和失落呢!”
“我能够理解你的遗憾,但你也不必太过失落。”
老教授微笑着安慰道:“正如巴尔扎克所言:‘生活是一座监狱,只有想象能给它打开一道大门。’
“妖怪的故事与传说,看似荒诞不经,实则浪漫无比。
“如果你能在一个与现实世界平行,又充满了浪漫想象的妖怪世界中找到一丝安慰的话,那将会使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这时,一道明亮的闪光忽然在天边掠过。
电视机的荧幕先是剧烈地闪烁了几下,上面的人像开始扭曲变形。
最后变作了满屏的雪花斑点,左上角出现了一行小小的蓝字:无信号。
然后才是一阵低沉的雷鸣声,从远方的天际姗姗来迟。
牧云连续切换了好几个频道,都是一样提示的无信号状态。
他叹了口气,默默地关掉教室的电视机。
抬头看眼窗外,此刻外面就跟天塌了似的,雨水倾泻而下,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