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的秋天是极美的。
护城河畔的树上叶尖儿已泛黄,有几枚枯叶在秋日的凉风里飞舞翻转。
城外的官道上,有尘土微微的蔓延开来,又在金色的阳光里缓缓坠下。一匹矫健的黑马从远方疾驰而来,马背上像是有一团火在烧。那火红的颜色中挟裹着爽朗的笑声,既有女子的悦耳也有着来自边疆的野性。
黑马的后方隐隐传来大批马匹行进的蹄声,然那黑马跑的飞快,倏而便不见了踪影。
官道上只余留下踏起飞扬的黄尘和隐隐约约如同草木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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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我想吃东街刘婆婆做的盐渍杏脯~”
陆家宅院里,陆棠眼巴巴瞧着陆夫人,满脸哀求。
陆夫人却不吃她这套,“昨儿刚吃了,今儿便又想吃?女孩儿家家的,怎么像个孩子似的贪嘴吃,仔细牙坏了嫁不出去。”
陆棠便扁了嘴,怏怏的坐在椅子上吃茶。
今日的屋子里却不只是陆夫人,张、柳两位姨娘都在。
那张姨娘肌肤微丰,面容慈和,有一双圆圆的杏眼,观之可亲,平日里也温柔沉默。柳姨娘则削肩细腰,鸭蛋脸柳叶儿眉,看起来十分精神爽利。
总的论起来两位姨娘都是中等容貌,不过分美貌却也称得上秀丽,因此她们生的几位少爷也都是翩翩佳公子。
今日她们到陆夫人屋里却是有事儿的,只是陆棠一直在,不便明说,便只陪着一起说了些闲话。
没一会儿子,陆夫人便将陆棠撵了出去,让她自己去找丫头们玩耍。
陆棠孤零零在宅子里闲逛,只觉得心里委屈极了——娘亲不让吃杏脯还把自己赶出来,哥哥们也都去上学了,只余下自己一个人无所事事。
顿时便觉得自己变成了无人疼爱的小可怜,一时间不禁悲从心来,一边走一边抹起了泪珠儿。
走着走着却觉得前面一道黑影挡了路,泪眼朦胧的抬头一看,却是自己的爹爹——陆绍陆御史,这一下如同卸了洪,陆棠嘴儿一张,哇哇哭着便扑了过去。
陆御史抱着自家小女儿,心疼的一抽一抽的,再顾不得其他,连忙问到:“棠儿可是受了委屈?快告诉爹爹,爹爹帮你出气!”
陆棠便哭得一抽一抽的说了原委,只听得陆御史哭笑不得。
“噗呲。”旁边却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
陆御史才仿佛回了神,忙有些尴尬的拱手道:“让张先生和宁小友见笑了。”
“无妨无妨。”那张先生面貌中正,双眸如星,着鸦青色深袍大褂,看起来十分严肃板正。
陆棠此时才知道在外人面前丢了脸面,不由得又羞又愧,只恨不得立刻掩面而逃。又想起刚刚年轻的笑声,只觉得身上仿佛有火烧,不由偷偷抬眼看了一下。
却没成想,这一抬眼正正的对上一双满含了笑意的狭长眼睛。陆棠受惊似的又垂下了眼,只觉得那笑眼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满满的都是嘲笑。心里只觉得又气又羞,不由恨恨的磨了磨牙。
“那陆御史便不必再送,我们就先告辞了。”张先生拱拱手,率先向外走去。
他身后那十五六岁的年轻人便也收敛了笑意,恭谨而严肃的施了一礼,跟随张先生走去。
陆棠瞅着二人走远了,便委屈巴巴的扯着陆御史的衣袖问道:“爹爹,刚刚那两人是谁呀?”
陆御史一边领着陆棠往书房走,一边回答道:“刚刚那是张严先生与他的弟子宁常,据说也是雍州来的,是今年的生员。”
“原来他就是那雍州大儒张严先生呀。”陆棠吐吐舌头,想到那张大儒看起来严苛死板,竟有霁月公子那样秉承魏晋之风的弟子。
转念又想到那名唤宁常的生员,不由坏了心情,只觉得那人白白生了一张好模样,行事却半点不懂规矩,十分令人不喜。看来那张大儒收的弟子也不全然都是好的,却是忘了自己先行事莽撞,才惹了人家发笑。
陆御史将陆棠带到书房,示意让她坐了窗边的小榻,自己则坐了书桌后的黄花梨木椅上,抿了口茶问到:“棠儿近日都做了些何事呀?”
“昨儿和前儿都在屋里绣花、同采薇鹿儿她们踢毽儿,不过大前日下午去黄锦儿她家府上看了新建的鱼池子。”陆棠掰着手指数了几件事便再也数不出来,顿时又委屈了起来。
便鼓着腮,撅着嘴,伸手去撕扯窗边摆着的玫瑰紫釉花盆里的万字兰叶子。
陆御史瞅着那兰花被揪扯的实在可怜,便咳嗽了一声,沉吟片刻道:“不若爹爹将你送去私塾读书?”
陆棠之前是在家里学的,只是那原来请的方老先生因为年事已高,去年便回了乡下,后来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先生便作罢了。
“那私塾里净是些男子呢。”陆棠仍是撅着嘴闷闷不乐。
“这倒是不妨事,那太平书院新办了女班,同男班分开教授,课程也不尽相同。”陆御史摸摸胡须,劝慰道。
陆棠转念一想,听起来倒也有趣儿,而且也能同哥哥们一起去学堂了,只是不知道班上的女学生们都有谁。
便撒娇问道:“那我可能把黄锦儿、王巧景她们都叫去?”
“自然是能的。”陆御史看她不扯那可怜的万字兰了,心里也欣慰的很。
解决一桩心事,陆棠极高兴,又迫不及待想去约小伙伴儿们分享,便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