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汁清澈,云吞仔在其中浮浮沉沉,轻薄的云吞皮在汤水中展开,仿若女子轻纱,在出锅之前,撒上一点切的细碎的葱花与香菜调味,一碗云吞便算是完成了,看起来便是清爽极了的样子。
孟婆婆将云吞送到了两人的身前,在端了一碟酱油椒给两人,这才叮嘱道:“慢慢吃哦,不够的话记得叫我啊。”
顾念兴许不知道,但是作为一个经常过来吃东西的人,何平戈可是清楚的知道孟婆婆这份云吞里是加了不少,不过他却没有点明,只是笑着道:“好,谢谢孟婆婆。”
顾念看着孟婆婆离去,拿筷子的尾端轻一戳何平戈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何平戈轻一点头,一边将拿茶水冲洗过的筷子和勺子递给顾念,一面道:“现在过年最大的事情,其实就是置办年货……”
对于一般人家来说都是这样,过年的前几天就是将要买的东西买齐,之后的几天十几天,就可以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或是嗑瓜子聊天,或是吃吃喝喝,就可以过完了这个年了。
但这对于何平戈来说,却是有点难以做到的。
光是说最简单的,置办新衣这件事吧,何平戈就是往往拿不到什么新衣服的。
这倒不是说是师父苛责他们,而是师父手底下的弟子众多,往往一养,便是一两个戏班子的底子,这么多的孩子要在一起过上十多年,从娃娃仔,到可独当一面的少年郎,其中师父要花费的心力是绝不少的。
不但是心力不少,钱也是不少花的,基本上被送进戏班子里的孩子,即便上就那么几个来路,要么是自家的孩子太多,实在养不起了,只好半卖半送给了戏班子讨口饭吃,要么就是师父路边随便捡来的小乞丐,看着资质不错,也就留着条命活着。
实在是有大富人家的子弟闲着无聊,不务正业的想学点这玩意,人家也是请了好师父,回到家里一对一的去教着,绝不会进到他们这样的小班子里来。
所以简而言之,他们这个戏班子,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群可怜的小孤儿。
既然是叫孤儿,自然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哪里会有家里人来看望,所以基本上的花销都是靠着师父了。
师父便是再厉害,却也就是一介普通人,养的起一个孩子,却养不起这么的一大堆。
这边缩缩,哪里减减,虽然大家都过的不说特别的好,但也正是因此,才能导致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有时候能有几个拿得出手的师兄出去演戏赚回来的钱,算是补贴,其他大多数的,都得师父自己掏腰包,能活着吃饱就不易了,哪里还会有新衣年货的这件事?
起码在何平戈最初有记忆的前几年,他是没有穿过新衣的,他穿的往往都是师兄们一个个传下来,补丁摞着补丁,或是干脆就是衣服烂的不行了,剪下了的完整布料,再缝成的衣服。
现在听着是有那么一点可怜,但当时可不是那么觉得的。
虽然得不着新衣服,但过年的时候,也是何平戈最高兴的时候。
唱出了点名声的师兄师姐们该出门讨生活,进戏班子了,这个时候,师父就会领着他们亲自去裁制一身新衣,过完了年,他们就穿着这一身新衣服,带着点盘缠和必用品,轻轻松松的离开了这里。
按照规矩,他们是不能带走以前的旧衣服的,毕竟一年从头开始,从新开始。
他们本来就是奔着成角儿吃饭去的,带着那些旧衣服,反而显得畏畏缩缩。
所以干脆就只叫他们身上有一身,其他都是没有的,这样给逼到了绝境上,也会激发他们的斗志,叫他们知道,要想活,就只有往前走这么一条路了。
这些道理,师兄师姐们每走一次,师父总是要召集大家再来说一次的。
这些话何平戈幼年的时候听不懂,但他清楚的知道,师兄师姐们走了,他们的衣服,肯定都是要分给下面的小崽子的。
衣服自然不是新衣服,半新不旧的样子,但是这也比大补丁摞小补丁的衣服要好的许多。
分上一件,就足够美上一个正月了。
人生在世,吃穿二字。
过年除了得着件不错的衣服值得高兴之外,那么有平时吃不着的好吃的,也算是其中的一件。
师父是个好师父,没有像是其他的那种人似得,拿点乱七八糟的吃的叫孩子们混饱肚子就行。
他们吃的,往往是野菜煮粥,山里的东西,十分的清立爽口,逢着师兄下在山上的套子套着野物的时候,还能看着点肉腥,剩下的就拿盐抹了晾起来,逢年过节的时候,一人也能吃着口肉。
按理说这样的吃食,在那时候已经不容易了,比起饿死街头的人,他们好歹都吃饱了,而且还都没有生的太过瘦弱。
但是小孩子,尤其是正在长身体时候的小孩子,按照老话里说,那都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货儿,更别提这么一群了。
肚子里没什么油水,纵然是拿干粮给胃里填的再饱,也都觉着嗓子眼儿都在喊饿。
唯一能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顿肉的时候,就是过年了。
一到过年,家里养了一年的大肥猪就该杀了,附近的农家多,杀猪的也多,一到过年的示好,菜市场上的肉价要比平时低上一点。
只不过这个还是何平戈他们买不起的,几十张嘴等着吃喝呢,要是买肉的话,就是吃穷了他师父,也没法叫每个孩子都满意的。
不过师父也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