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父个子不高。一张豆豆脸上架着银框眼睛,炯炯的鹰眼。没坐一会儿便回书房里去了。
亦真很久没有来过这里,始终有种怀念感。欧式的白瓦房子是童年里的风雪城堡,室内装修近乎“路易十五式”,大量使用象牙白和金黄,还有卷涡波状的地毯。
亦真悄声对夜烬绝道:“我小时候可喜欢这个水晶灯了。后来长大了想买,发现这水晶灯是用来强化洛可可风格的。挂在明清式的宅子里反而不怎么好看。”
又指着一面雕花的化妆镜,“我和梁熙小时候经常蒙着床单当沙丽裹在头上。模仿八七版《西游记》里那个玉兔精。”
夜烬绝和薛子墨哧地一笑:“这不是两个傻子吗?”
梁熙笑:“我们小时候还玩那个《欢天喜地七仙女》,格》和《刁蛮公主》,哈哈哈,现在想想好傻啊。我们还玩家家酒,在小砂锅里煮冰块。拿着羽毛球拍当吉他弹,高歌《北极星的眼泪》,然后唱到副歌处齐声破音。”
“我俩还一起去卖对联儿呢。”具体跟谁亦真不大记得了,只记得是个亲戚:“那时候过年都要去逛庙会的。年前各种摆摊儿的都有,红色的防雨布子支成一个棚子。什么卖油炸糕的、牛肉面的、糖葫芦的、旧书摊、还有套圈打气球的那种铺子、还有卖维吾尔族头饰的小摊。”
“我们的小摊最可怜,没有棚子,一个编制布上摊满对联,旁边是个旧书摊。我在旁边看鬼故事书,手都冻红了。中午我们吃了碗米线和夹香肠的烧饼。实在冻的受不了,就回家了。晚上两个人趴在床上写日记,每天晚上八点,小金库对半分。那天晚上她分了我五块钱,两人一上午挣了十块。”
“你记得这么清楚啊。”梁熙动动嘴角:“怪不得丫记仇记那么久。”
虞昕张罗着家里的阿姨去买点心,那家陈年老铺子应该已经开张了。
“叫什么来着?哎呀年纪大了就不记事。”虞昕特特跑来询问两人:“以前你们过年的时候总要吃的那个点心叫什么?”
“那个花生、麦芽糖、芝麻做馅再拿红纸包住的?”梁熙应了一声,看向亦真:“叫什么来着?”
“挂钱饼。”亦真溜溜答。
“记吃就这么清楚。”夜烬绝瞥亦真一眼:“怎么学起意大利语的时候就按下葫芦起了瓢?”
亦真别开头,翁翁:“哼,就是见不得我吃可爱欢乐多。”
除了挂钱饼,阿姨还买了寸金糖,又名“五虎糖”,裹着白芝麻的小方块码上一碟子,就着茶吃。老工艺了。味道亦真不大记得了,单纯喜欢这样小巧精致的点心,揣在手里像古代的碎银子。“我要你的布匹”,“那要再加一个碎银子”。幼时玩耍时的对话。
说起小时候的事,就噜苏个不停。薛子墨一直再揭夜烬绝的老底。原来在亦真玩沙子堆堡垒的时候,这小少爷就开始舞枪弄棒,捅了树上的马蜂窝。他还给毛毛虫打针,在上学路上抓蝴蝶,逮住小鸟还不让它找妈妈。
后来稍微长大一点,他就穿西服打领带衣冠楚楚起来,天天把小皮鞋擦的油光锃亮。像卡通片《蜡笔小新》里的风间,私下做一些打脸的勾当,比如打小弹珠,翻片儿,打小霸王游戏机。
公然让这位好记性的爷掉面子,报复也就更为凶险。夜烬绝连薛子墨什么时候“画地图”都揪出来说事。亦真和梁熙笑的头都快掉了。
距离元宵节还有两天。自项以柔回家后,任栀雨一连几天都没有再搭理她。
一家人正常围坐在圆桌子上吃饭,母女俩都不喜吃辣。蒋茜茜却指着肚子说想要吃辣。于是统一都是川菜。柏哥儿坐在一边吃饺子。
项舟专门请了川菜厨子来家里,晶莹剔透的容器被端了上来。任栀雨剔着眼看,小凉菜活拌笋衣,青翠搭着红丁。又上一道双花椒、辣椒,双椒蒸制淋酱汁的多宝鱼。还有一道豆鼓回锅肉和乌鱼蛋汤。
一看就没有食欲。任栀雨挑着碗里的米粒子,笑:“酸儿辣女,有必要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蒋茜茜也不恼:“这一胎女儿,下一胎再生儿子,也没什么要紧的。我倒羡慕任姐有个这么孝顺的女儿呢。唉,先生哪个的也没什么要紧,总比那生不出来的强啊。”任栀雨听的黑了脸,再一看一边的项以柔,她居然无动于衷。
项以柔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压根没有听到。她搛着鱼肉和米饭一起往嘴里囫囵。现在她的心居无定所。谈了恋爱反更加伤惨,不是康城的问题,他很好。他甚至想把她带回家引见父母,这样一来她便不得不把他引见给任栀雨,于是她拒绝了。
康城像是很不高兴。她又伤心又无助。原来他并不够了解她,是她把他理想化了。
任栀雨只觉唇亡齿寒,她要这作孽相的女儿做什么?于她她永远是个累赘。
简直吃不下去。任栀雨摔了筷子,大喊张芸,“我要吃八珍羊肉!”项舟只当听不见。不作搭理。
又是一阵静默。忽然有人在外敲门,钱妈去开门。一个刮骨脸的小妇人站在门口,一头短发,尖声细气地问:“请问蒋茜茜在吗?我是她嫂子。”也不等钱妈回话,眼睛就朝内窥伺。钱妈一个不留神,就让她短小灵活地溜了进来,小鹌鹑似的。
“哟,这不是嫂子吗?”蒋茜茜恨恨惊讶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程实最近还好吗?”
程母近乎笑的拍手又打脚:“好好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