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笼着手,搭讪似的:“我想预支半个月的薪水,可以吗?”一面说着,一面偷溜她一眼。
亦真听了,莞然一笑:“也不是不行。只是你知道,我向来不管事,还是得跟梁熙打个招呼,你怎么不直接去问她要呢?”
见程实闷下头,亦真便知是什么靠不住脚的事。于是继续说:“现在的生意不好做,兼职的大学生没几个靠谱的。今天要上课,明天要聚餐,后天又要跟对象约会,打上几天酱油就没头没绪不来了,你才来一个月,就要预支半个月的工资,就是要上银行贷款也得有理有据有抵押。不是要打听你的私事,就算是公事,也没有这样的说法。”
程实听着有理,更加闷头丧气。亦真又笑:“我把你当朋友,‘预支工资’这话行不通,你也不用提了。现在我身上剩五百的现金,你先拿去用,不用急着还,有难处尽管开口。”
程实丧声歪气的想:一千都不够他给佑嘉买新款洛丽塔凑份子的,更何况五百?一千还不上跑路就完事了,现在为五百块丢了工作太不划算,又没法不领情,只得硬着头皮收了。
梁熙一进门便扯着豆芽化红脸蛋,亦真看得一乐:“怎么不给它俩买情侣装呢?”梁熙眼睛一亮,两人在淘宝上翻了半天,买了两身,预备给豆芽和阿牛过冬时穿。
梁熙问亦真:“好像没见你和你家少爷穿过情侣装,没买过?”
“怎么没买过。”一说这个亦真就来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龟毛尿性,高中的时候我买过一套,他嫌丑不肯穿。我还纳闷呢,看他也不像有钱的,哪来那么多千奇百怪口不能言的毛病。第一个七夕,你知道他送的我什么吗?”
“一瓶洗发水!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七夕啊,他居然送了我一瓶洗发水!!理由是他喜欢那个洗发水的味道!!!”亦真一脸的生无可恋,听得梁熙笑抽过去。
夜烬绝有会要开,没法来接亦真。亦真本想打车带豆芽回家,夜烬绝坚持派了司机,顺道送了梁熙回家。回来时对门正在搬家,说是工作原因另迁别居了。
夜烬绝十点半才回来,照例逮着豆芽强行玩耍,亦真忽然想起情侣装的事,坐下来问他:“以前我送你的那件衣服,你是扔了还是丢了?”
“没呀。”夜烬绝瞄亦真一眼。
“送人了?”
“那么丑谁要啊。”
“不会是当抹布了吧。”亦真板起脸来,正欲发作,夜烬绝赶紧打住:“都没有,我留着呢。”
亦真心中一喜,努嘴:“又不穿还留着干什么?捐了算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穿过?”夜烬绝乜亦真一眼:“小心眼了吧?我那时候都套在校服里了,不外穿是怕打篮球弄脏,鬼丫头。”
亦真笑捶了夜烬绝一下,回卧室准备打围巾,先上网研究了几种针法,拆拆打打,总感觉不顺手。打电话问梁熙,梁熙全然不通,绕来绕去,建议她托人做。
亦真记得张凤年是最擅长这些活计的,可数月前她和张凤年翻了脸,张凤年便再没联系过她。亦真悻悻丢开线团,洗澡睡觉。
翌日。
夜烬绝出门前没来由来了句:“你以后不用来公司了。”亦真一怔,旋即有种解脱感:“实习不合格?我是被解雇了吗?”
“两个月的实习期已经满了。”夜烬绝笑着吻她的额头:“知道你最近忙,不忍心折腾你。”亦真笑着应了,心中想怕是集团内部牵扯出什么麻烦,八成跟夜阡陌有关。
混混沌沌忙了一上午,万超和王鹏在午间时到访,还带来一个女孩儿。苍白的圆脸戒备森严,身板绷直,脚下忙唯唯的,生怕触了地雷。
“救我。”她迫不及待说出这句,然后像完成使命的风筝般,声线似有似无起来:“他们要把我抓回去……”
“他们?谁?”亦真问。她又噤住不出声了,拾起手笼挡住头,疼痛上身开始抽抖:“我是个婊子……我是dàng_fù!”
梁熙吓了一跳:“她这是有病啊,你们怎么不把她送医院?”
王鹏连忙打了个“嘘”的手势:“她本来没病,越治越病,而且——”
“同意‘治疗她的人,是她的父母。”
﹌
那个六月热的不像话,饭店生意却更冷淡了。姜橙例旧翘课,校外一排柳树参天,往后便一搭接着一搭,先是车流,后是红的灰的白的一溜的苍蝇店铺,接着是一片黑压压的屋脊,最后连天也背过身去了。
姜橙在校外书刊买了本杂志,一杯冰糖莲子茶,没过马路——过马路意味着要回家。她顺着这头,一溜钻进了网吧后灰矮矮的水泥墙围里,窄窄的,各种声音伏在地下,蝉声和阳光也离她很远。姜橙靠着墙坐,半昏半睡看了一下午的书。
她的家也很窄,委缩在灰底的涂鸦墙里,巷里泛着垃圾的臭味。继父仁礼寿就在门口等着她,一杆长斜的影罩在昏黄的光里,姜橙在巷口就看见了。
“怎么回来这么晚?又去网吧了?”他瞪着凸眼,像只青蛙:“让你带那个回来,买了没有?”
里,我先去洗把脸。”姜橙在浴室的镜子里看着自己有些掣动的脸,苍白的,仇恨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冷腻的剩饭撂在桌上,她胡乱扒了几口。
仁礼寿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在他的监视下,姜橙慢吞吞摸出杂志,搜刮出那盒子,灯灭了。夜像一张网,严密密将她钉在砧板上,冷腻腻的腥皮黏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