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政争的开端往往都是这样,彼此出招,试探,只要有一招应不上,随后便是雪崩般的爆发。只是眼下局面特除,皇帝装聋作哑,举足轻重的势力没有表明态度,子弹已经上膛,火药仍没被点燃吧了。
事情颇为讽刺,贾儒的儿女亲家叫秦品友,秦品友的粮草官叫徐伟坤,徐伟坤是负责从京城往四川运送粮草的押运官。一名小小的参将,在这半年的押运过程中尽贪墨了三万七千多俩,平民派竟然和江南四大豪族联合出手,打击后党!而势力最大的将门功勋世家一直在观望隔岸观火?太子柴恒面露微笑道:“有意思!”
去年朝廷政事堂改组,王鸣之代表的,已经是主战的激进派,一方面配合着太子柴恒呼吁北伐,一方面也促进南北的融合。而贾儒方面代表的是以男人为首的利益集团,他们统和的是如今的南夏正经体系的上层,看起来相当保守,一方面更希望以和平来维持大夏的稳定,另一方面,至少在本土,他们更倾向江南世家的基本利益,甚至一度开始推销“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口号。
每一个方向,都是一股利益的体现。诚然,杀掉王鸣之也会有第二个王鸣之,罢免贾儒也会有真儒人妖儒补上,但在此之外,自然也有更多可供衡量人性的标准,比如参劾加入的尽然是江南世家的陆道之,这谁有能想象得到。
而八大将门勋贵一向以甘家为首主战,但这次站在贾儒一方的,并积极保贾的反而是宁国公赵崇和广平候杨洁亮。主战派里也有奸佞,主和派里也全不是汉奸。比如享誉天下的宋慈,其后世被议为法医祖先,在任官五十年里,不畏强权,破奇案无数,道也是个主和派。毕竟那种看见主战派就热血沸腾,看见主和派就大骂汉奸的单纯想法,才是真正的孩子。
贾儒也好,王鸣之也罢,都属于父皇“理智”的一面,而自己这个儿子终究比不过这些千挑万选的近臣,自己也就是儿子吧了。在父皇的心中,自己也未必有什么“能力”的人物,顶多自己对柴家是真心实意而已,唯一对自己权利构成威胁的只能是自己。大夏现在这样的烂摊子还是要靠朝中的能臣们。
这儿戏一般的朝堂,想要比过哪个冷酷决然的草原霸主,实在是太难了。如果自己是朝中的大臣,恐怕也会想着将自己的权利架空起来,想一想,这些大人们的许多看法,也许是对的。他这样想着,随后将话题从朝堂上的事情转开了:“高先生,经过了这场风波,我大夏若能侥幸仍能撑下去------将来的朝廷,还是该虚君以治,还是像太祖那样说一不二,或者向燕国那样长老会集体决定?”
高涛笑了笑,并没说话。
从城墙上往下看去,御街延伸一直到玄武湖,宫城自迁都之日起便在不断扩建,但随后兵事紧急,大夏肃宗便停止了宫城的建设。秣兵厉马以抵御北面的威胁,这停下来的宫城便成了如今皇帝上进的象征,城中士子每每说起,皆慷慨不已。
炎热的夏季,雨水过后,难得有几分清凉。城市的车水马龙,城市之下的汹涌的暗流格式连接向这个天下的每一处地方。战场上的弑杀还在继续,朝堂上的厮杀不曾停下,也绝不可能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