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送走最后一批前来吊唁的京城官员和亲朋故旧,已是华灯初上,在这个内部倾轧的时候,他不求功也不求过,只能静观其变。只能这样才能不引起各方的猜忌。
正如甘棠所想,柴信远初九、初十两天的一连串旨意下来,原本懵懂的人也察觉出不对来。
宗室王公,文武百官,在宫里有耳目的,等着御前的消息,在宫里没有耳目的,则是盯紧各个政事堂宰辅的府邸。
各方蠢蠢欲动,都在思量储君人选会不会有变动,如果没有变动,辅政大臣又是那几位?
等了一日,在三月十一下午终于有旨意下来,十六日钟山春日祭祀,太子代。太傅贾儒、广平候杨亮洁为大祀使臣,随太子一同前往。
这一天晚上,多少人辗转反侧,不能成眠。这个时候,太子祡琪代天子主祀,这用意昭昭,看来皇帝这回是坚定了储君的地位。
而太傅贾儒和广平候杨亮洁在平叛中,有进退失据之嫌,但从这件事看来,他两人并没有失去官家的宠幸。
甘棠亦是不能成眠,却没有旁人的乐观。
大内皇宫在城东,钟山祭祀地点在城南。中间有好几十里,太子祡琪不仅仅是代天子主祭,还要诚敬严格地在斋所斋戒数日。
但要说柴信远有换储君,先支走祡琪,却又安排两个朝廷重量级的大臣陪祭,舅父杨洁亮前几日被剥夺了军权,到没有什么,但贾儒却是朝中第一重臣啊!
如有换储君之意,又把贾儒一起支走,又有些说不通。
眼下朝廷表面虽然一片平静,但底下却越是暗流汹涌,叫人心惊。
官家这个旨意,往好了说,有进一步肯定太子为嗣皇之意;往坏了说,却是将太子祡琪和贾儒、杨洁亮提起软禁在钟山祭坛。
甘棠被层层迷雾遮住了眼睛,并没有完全看透柴信远和权臣贾儒的博弈。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官家在前几日已经宣其弟福王柴明远回朝主政,封其为摄政王,并且对自己的身体有相当的自信,自己的身体能撑到柴明远回朝。
把太子和贾儒一起软禁在钟山,却是用太子来迷惑贾儒,好给自己多点时间好从容布局。
但柴信远万万想不到的是,贾儒根基已深,羽翼已丰,已成冲天之势,并不是柴信远能遏制的。
甘棠又把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又仔细回忆了一遍,经过柴与瑞等人的叛乱,太子祡琪在皇族之中,已经没有人有一搏之力,无人能与祡琪匹敌。
想到这里,甘棠又松了一口气。
没有势均力敌的对手也好,这样就算有点小的干戈,也能尘埃落定。省的京畿再一次动荡。
他是旁观者清,然身在局中之人,能有自知之明的有几人?
奉旨御前侍候的两人,今贾儒陪太子祭祀,现在只有开国公曹磊一人还在御前。
除了宫中几位亲信太监,外臣只有曹磊还在御前,其他人都没有见到圣驾。于是,众人都将视线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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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开国公曹磊身上,想要从他口中探知管家的消息。
曹磊老老实实地将自己所知。某时某刻,官家进药;某时某刻官家进膳;仔细讲了个清楚。这个时候,他可不愿引起公愤。为自己埋下祸根。
从他的讲话中,倒是可以看出,官家的身体在渐渐好转。
三月十三这天,贾儒遣太监侍卫从中山祭坛会大内请安,皇帝使人传下口谕,“朕体稍愈”。
一时间,其他勋贵大臣不免吃味。
大伙儿每日在宫门前递牌子,候请圣安,官家却不闻不问,没个交代下来,贾儒只遣了随祭祀的太监侍卫,官家就能下口谕给他。
只是在太一宫侍候皇帝的大内总管高凤,却忐忑不安,惊骇不已。
因为十一这天,只有他和王春两人在官家近前侍候,他晓得十一吓得所有旨意,不仅给很多朝臣下了圣旨,还有一个是给在南洋就番的福王柴明远的。
是仅仅是传福王回京见架,还是其他,就不得而知了,已经过了两日,去给福王传旨的内持还有四个侍卫,不知到了哪里?
时间回到十一日傍晚,风停了下来,两人身形暴露在官道旁的密林边缘,可以清晰的看见,这两人身上都背负着兵器,其中一人背负着长弓,另一人背后背着军弩。
两人身上穿的都是单衣,只从那看来灵敏的身手上看来,有些像是山野间的猎户。
他们自然不是猎户。
山谷之中零零碎碎的遗留场景,是由于都城前几天叛乱后,兵祸之后所留,其中背弩的人往前方走去,另一人则向密林里打着暗号后,自己也隐藏起来。
山间又恢复了平静,待到前方那人上了前面的一个土坡,透过晚霞朝建康方向望过去,迅速打了一个手势,这边草丛中的人陡然听到了什么。
远处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不久之后,远方五人一人双马,出现在山谷的谷口。
等到五人十马从面前冲过近五十步的距离,持弓之人从草丛中立起身来,‘嘭’的一声,弓玄响动的同时,一根箭矢斜斜的刺进最后一名骑士的后背,另一支箭矢化作黑影划过------这是他看见的最后画面。
两侧树林中十几道身影急冲而出,一面奔跑,一面张弓。另一个骑士刚驱马要过倒地的同伴,这随后的一箭却在他的身上带出一片血花。
片刻,前方的树林之中也陡然传来呼喊声响,呐喊之声陡然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