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秋将手机关了,独自走在去公司的路上,路过一处忙碌又些脏的早点摊,她坐下,豆浆油条。尽管她知道,肉馅不是好肉,油条又煎炸食物不健康,她还吃的很痛快。
甚至觉的开店的小夫妻忙忙碌碌的才算得上生活,她略作休息继续往公司走,十公里的路。她穿着高跟鞋走了整整俩个小时,脚上磨起来两个泡,尽管很疼,她也没有理会。
张爱玲说的没错啊,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虱子。以前觉的这话矫情,现在反而觉的应景呢。
手机在包里一直响,钉钉的提醒一条接着一条,她全然没去理会,到了公司楼下,她看了一眼手表,遗憾道。
“哎呀,迟到两小时,要扣一天工资,相当于一天没干。”那她还上去做什么,实在不是她不想上班,只是迟到了她也没办法的。
她脱下高跟鞋光脚坐在花池上,哼着歌晃着脚,看大厦的喷泉变换着样子,听喧嚣的车声掩盖那些微不可查的虫鸣鸟叫。
她看着天,感受艳阳照在身上,却生不起一丝暖意,她想……真是好失败的人生啊。
她看着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抬手腕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了。她穿上鞋继续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然后她坐在望江大桥上,看了一下午的长江,吹了一下午的风,数了一下午过往的船只。
原来不上班的感觉这么痛快啊?逃避了一整天,还是白天不想去上班,晚上不想下班回家。
没有去处呢?婉秋真是个没人爱的孩子呢,想离家出走都没有去处呢?
她打车去了父亲住的疗养院里,她一直遵守着他们婚姻协定里不成文的规则,包括对父亲的探视。这还是她第一次打破规矩,父亲那记忆中高大的身形,变的像个蜷缩的小老头一眼躺在病床上,看着财经频道。
“爸爸~”
苏佛眉开眼笑:“哎呀,乖宝来了。”
“身体好点没有?”
苏佛仍旧盯着电视机上的股票行情,拍了拍床示意她过来坐:“再好也好不到哪去,再坏也坏不到哪去。”
“还在看这些伤神的东西?大夫都说你要多休息的。”
苏佛被抢了遥控器,眼神才落到女儿身上:“老爸不是想着东山再起吗?你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我哪里有辛苦吗?整天给人家做富太太的,吃喝不愁的。”
苏佛摸着女儿的头:“你这点道行,骗不了我的。”
她嘿嘿的傻笑了两声,跪坐在地上趴在父亲的床头,就像小时候缠着父亲读童话故事时一样:“爸爸,你在给我讲讲你白手起家的故事吧。”
“你不是都听腻了吗?是谁说过我要再讲当年多么多么厉害,就不认我这个老爸的。”
婉秋笑了笑:“可我现在想听了,我感觉工作很累,我在想是不是我太任性了,是不是我脾气太坏了,是不是我能力不行,别人才总针对我。”
“那个不开眼的欺负我家乖宝了,爸爸要在年轻十岁就揍的他满地找牙。是不是觉的有点难?”
“嗯!难!”
“能不能坚持下去。”
“不能。”说出这句的时候,她就委屈的轻颤起来。
苏佛拍了拍她肩膀:“那我们就不坚持了。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
“可我不想放弃,我想得到肯定,无论是谁的也好。”领导的也好,婆婆的也好,沈念的也好,我想得到肯定。
“是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婉秋擦着眼泪:“我不苦,我只是有点累了。我想听你给我讲,你白手起家的故事。我想向你学习……想向你一样优秀。无论什么难关都能挺过来。爸爸你能挺过来的难关,我也能。”
“你想超越老爸?”
“嗯。我知道超越有点难,但作为老爸的女儿,我不想输,尽管我很受打击,也不想输。”
苏佛心里一点也不好受,要是他身体能在好一点的话:“不愧是我苏家的人,有骨气。你不会输的,最难走的路往往都是上坡路,上面的风景独好,爸爸许你进不能退。”
“嗯。”婉秋抽咽着。
“虽然爸爸现在一无所有。不过真的是痛快的活过呢,那时候二十出头,在码头给人家搬货,身板小一天只能赚十块钱,你知道爸爸怎么一天赚到二百块的吗?”
婉秋想努力的平息着情绪,可说道后面还是哭的眼泪不停:“我知道……你搬不动,你就去做小工,做最脏最差的活,给人端茶倒水擦鞋传话,挨打挨骂给人家当出气包……”
“开始赚钱是没有尊严的,尊严是要以后一点点的捡回来。三十年过去了,曾经踩在我头上耀武扬威的人想着我一辈子只配给他们提鞋的人,现在听见我的名字都不敢提从前。而那些比我力气大的人还在做着苦力。
所以,受一时的委屈不算委屈,但你要看这委屈受的值不值得,长远的来看对你有没有提升。
你不能只是一味的忍让,那只是软弱,你要学着借力打力,你拥有的钱,你认识的人,都是你可以借来震慑对手的东西。别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也要琢磨着把踩在你头上的人拉下来,你不踩人则已,要踩就要踩到他爬不起来。”
“嗯。”
“其实细数这一生,最难的时候是零三年非典……”婉秋爬在床边,听着父亲说着往事,渐渐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