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站立在车上,凌空居高临下,两匹看不见的马慢跑两步,缓缓走向远处的顾客。老汉有点惋惜,“被我的鞭子抽打过一次,剧痛入骨但气机会加速积攒。被我的宝贝车撞过一次,身上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气机又都会崩散。我这宝贝车驾,其实最合适虐杀。只是可惜,现在是在城中,时间不够。”
远处的屋顶,已经有靖安郎发现不对,夜枭声变幻,召集同僚围了过来。
“真可惜呀,平常时候哪敢这么撩拨你顾客。好不容易逮这个便宜,捡你一回尸。还来不及好好尝尝你滋味。”
老汉驱车走近,“不尽兴啊,只能快一点了。你要还有力气,翻过身去,我要碾你屁股。”
老汉扬鞭,马车再次加速,朝地上的身形一冲而过。
躺在地上的顾客嘴唇嗫喏,使劲说了句,“时间是不大够”。
然后一跃而起,手中出现一把巨大镰刀。
马车迅速驶过。车夫眉心沁血,身体被一分两半。
顾客手拄镰刀,单膝落地,想要摆一个漂亮的姿势。但是坚持不住,一下趴在地上,镰刀嘡啷。真正是强弩之末的年轻人趴在地上还在嘟囔,“呸,但男人怎么能说快。”
身后,老汉与马车撞在另一端的牌楼上,轰然巨响。
靖安郎到的时候,只看见被斩成两半的马车和老司車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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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富水楼银铺。
后院的偏房,大伙计阿庆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点燃了桌上的玻璃罩烛灯。屋内另一张床上,伙计陈老实还在呼呼大睡。阿庆披着衣服,举灯推门出去,从院中朝北侧张望。
一个时辰前,城东那边夜枭声大响,还有信楼击鼓,早就醒了。即使是在临淄城,能惊动这么多夜枭声,还让信楼击鼓的,近半年仅此一次。大多临淄居民,即使听见也就见怪不怪睡下。
但是就在刚刚,少年分明在睡梦中还听到了什么声响,感觉就在银楼这边不远处。
只是也仅限张望,已经宵禁,不敢出院门。
黑暗中,也亮起一盏光亮,徐老司匮提着灯笼从院门处走了出来。阿庆上前两步,躬躬身子问好,“徐老,您怎么醒了?”
“上了年纪,觉浅,方才被鼓声吵醒,睡不着就出来走走。”徐司匮揉揉眼睛,“你一个壮小伙子,不去梦你的小娘子,晃悠干嘛?”
阿庆摸摸脑袋,犹豫一下没有提自己二次惊醒的事,“方才闹这么大动静,不放心,还是想巡查下,莫要贼人祸害了楼子。”
徐司匮睁大眼睛,“放心,有我呢,楼子不会有事。再不济,外面还有那群护卫呢。庆小子心思不错,快回去睡觉,明早还要执事。”
阿庆应一声喏,就转身推门。又转过身来,好奇问“徐老,方才您有没有听到就近有什么撞击声响?”
徐司匮一脸mī_mī笑,“没有呀,怎么啦?”
阿庆说没事没事,放心进屋。从玻璃盏上方吹熄烛灯,脱衣躺倒在床上。窗外月明,把徐司匮的影子投在窗纸上,晃悠悠离去。
更远处的西城,一片贫瘠小院落里,一对寻常夫妇躺在床上。
薄被里,丈夫拿肩膀头拱拱妇人,“哎,哎,可有点惨了哦。你不管?”
妇人两只眼睛瞪得发亮,“咋,还变脾性了,白天还发脾气,嫌我多看了两眼。现在拱我?”
丈夫语气闷闷,“这不是怕你心疼吗。人家长得好看你老看,我心酸,长得好看还被打了你心疼,我也心疼。”
妇人冷着脸,“人家长得好看,我一妇人家多看两眼,应该的。他被揍的惨了你一个大男人给我心疼,什么意思?你嫌我长得不如他好看。”
丈夫委屈,“我哪有那个意思。怎么说人家好看也是你,不让我管也是你,都是理。”
妇人更气,“我是妇道人家,讲道理是我天性。有意见?”
丈夫认?,“没意见没意见,不去管就不管。”
妇人说,“先睡觉。”
丈夫哎一声,把身体往妇人那边靠一靠,夏日天热,妇人没动。
虫声袅袅。
过半晌,妇人又出声,“再看看,都是小喽啰,应该还有人。”
丈夫答应“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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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初,单阏,阳气推万物而起,阴气尽止。
天将亮。
城中大湖边,换了身干净衣衫、本从西南的园子藏身调息了半夜的年轻人,打算动身去往湖中心的几处小岛。天亮以后,湖上游人众多,卷帘人不便奔走湖面寻人。
蒙蒙天色中,已经有湖畔船家出舟打鱼。
顾客看着这幅晨起出渔图,豪情大发,吟诗,莫道君行早,犹有早行人。
然后年轻人看见湖边道路,一个高大身影背着手站在前方,白衣高冠。
年轻人低头暗骂,莫道君行早,犹有早行人。
年轻人悻悻上前,“您不会也是来杀我的吧?”
高冠老者回过头,含笑问道:“走走?”率先负手沿湖向前。
顾客考虑一下还是跟上,落后老者半步。
白衣白袍,青衫青衿。
佩玉囊香。
晨光里,两个穿着考究的人缓步而行。
(5472字。抱歉请假这么久,在构思临淄城外的其他故事线,要从接下来几章里埋伏笔。)
(下一章第七章,将于7月15日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