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沟小学,老艺人们坐在教室里面。
原先的教室里面没有桌椅,板凳都是从家里搬出来的。
教室里面一共八个老人,组成了德林班这个小集体。
主唱兼月琴手,张德林,也是德林班的班主。
负责后槽、梆子和钟铃的,是村里的另一位老人张德禄。
张德禄从小就喜欢老腔,也同样唱了几十年的戏。
张德云坐在一张长条凳上,闷闷不乐,心里还是有些堵得慌。
老腔艺人一专多能,没有说谁只会什么,张德云打起板凳来也是可以的。
负责喇叭的是张德民老爷子,五十多岁的年纪,身上穿着朴素的装扮,就好像下地干活的老农民一样。
拉二胡的,拉低音斗胡的,打锣的,还有拉板胡的。
之前是没有这么多的,但是刘兴武要求了,什么都要有,在其中加入了低胡,有高音有低音。
众人的身上都穿着平时的装束,关中老农的打扮,十分的接地气。
教室里面,墙上用黑色的油漆刷了一块,四周用木条钉上,就是一个黑板,以前的学生就是看着这块黑板上课的。
一旦光线不好,一反光,黑板上的字迹都看不清晰。
“各位爷爷,这一次就请你们配合我的工作了。”刘兴武礼貌道。
面前的艺人们都比他年纪大,不能随便教训,但是他既然要接手这个团队,就要起作用,不能你一句我一句,要听从他的吩咐。
有意见可以商量着来。
“我几个说你这是胡整,你现在给我看看你想咋整。”张德禄不服气道。
他手里拿着一个梆子,脚下放着一个钟铃。
“爷爷们放心,我能整。”刘兴武神色平静。
“咱先来对个弦。”刘兴武缓缓道。
老腔里面,对弦以月琴为主。
月琴是老艺人们自制的,上面有三根弦,一根子弦,两根中弦,这两个中弦扎在同一个轴上。
刘兴武专门学过曲艺,对这些有了解,这几天还把这些乐器全都熟悉了一遍,心里有了数。
张德林抱着月琴拨动起来,发出声音,二胡,斗胡,板胡跟着调试。
对不准。
老艺人们谁还管这个,差不多就行了。
刘兴武只好亲自上手,但是对好了之后,音乐声响起。
“不对,味道变了。”刘兴武眉头皱起。
张禾在一旁也听出来了不对。
以前艺人们唱戏都是随着性子来,搞这么专业,有了桎梏,就不自然了。
“小娃娃,你这样整不行,我都没感觉了!”张德林也喊了起来。
失去了韵味,老腔也就不是老腔了。
“重新来,我再听一遍。”刘兴武继续道。
众人放开了来了一遍,刘兴武在其中听着调子。
一整天就在搞这个东西。
刘兴武也是一边听着,一边做笔记。
“定弦为do,老弦为sol。”第二天,刘兴武终于搞清楚了,将调子定了下来。
“各位爷爷,演奏的时候不必拘泥于调子,你们即兴发挥就好。”刘兴武紧跟着道。
老腔要的是自然纯朴,不拘束的气息,老艺人们的发挥才是最重要的。
这些有了,其他的差不多准备好,众人也开始训练节目。
对于老艺人们来说,撤掉皮影布,直面观众,最难过的是心里上的坎。
以前在皮影布后面,想怎么唱怎么唱,想怎么拉怎么拉,现在撤掉了,心里也不自在了。
刘兴武要做的就是让老人们放轻松。
准备的节目,老腔经典的曲目,也是上一次表演过的,《将令一声震山川》。
之前有皮影戏,现在没有皮影戏,将老人们的动作神态加进来。
刘兴武累得满头大汗,就差和这些老人们打起来了。
他是科班出身,但是老人们不是。
老腔的很多东西都是口口相传,一代传一代,徒弟练的好不好,师父说了算,师父说你可以了,徒弟才能上台去表演。
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有的只是一腔热血,一颗赤子之心。
“行了行了,等会再说,先咥饭。”见两帮人又要打起来了,张禾赶紧上去劝住,让众人吃饭。
要是没有他在的话,恐怕这里整天都要吵起来。
不过刘兴武也是胆子大,硬是扛着这些老人的压力,要把他们的臭脾气给改掉。
饭是镇上送来的,关中烩菜,包谷糁米汤,馒头。
老人们端着一个大洋瓷碗,一大碗包谷糁,用勺子给上面舀上些烩菜,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拿着筷子。
吃一口菜,吃一口馒头,吃一口包谷糁。
众人就蹲在院子里,丝毫不在乎形象,反正大门紧锁,也没有人过来看。
刘兴武和张禾蹲在一起,老人们蹲在一起。
“唉,你说这咋整,找不到那种感觉。”刘兴武叹息道。
“不要着急,还有时间。”张禾安慰道。
之前冯浩给他们说了,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前几天刘兴武也从局里得到了消息,事情要定下来了。
一个月后,华阴人民剧院,举办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情况的汇报演出。
到那个时候,筛选之后还留下的这些节目都要上去进行汇报表演,老腔也在其中。
到时候来的人不光是非遗普查小组的人,还有一些新闻媒体,上级部门的一些相关领导。
汇演的表现将决定了能不能继续上前一步,争取到更多的资源。